文/王新喜中国空调业正在上演一场史无前例的材料工艺变革。12月初，在2025年中国家电科技年会上，海尔、美的、海信、TCL、奥克斯、小米等空调主流品牌，共同签署了一份《空调铝强化应用研究工作组自律公约》，联手推动一项变革：“铝代铜”。以前不管是空调、电冰箱还是小到电磁炉等产品，好产品基本都是以铜材料铜管为主，这一点居家过日子的老百姓都明白。而家用空调对铜的需求量非常大，核心部件冷凝器和蒸发器（换热器）都用铜管，2023年国内家用空调行业铜消费占中国铜消费10.7%，约172.3万吨。空调行业的以铝代铜的争议来自于铝的导热性、耐腐蚀性和机械耐久性不如铜。我们知道，空调中所有的管道，包括压缩机都离不开焊接。铜这种金属，具有可塑，耐腐蚀，易焊的特性，铝这种金属，耐候，易焊性就要差很多的。但问题在于，铜材在空调制造成本中的占比高达20%-27%，我国铜80%依赖进口，而同年中国电解铝产量占全球60%。近期有自称为铆工，也是焊接技师的用户提醒空调行业：“用铝代铜，我不发表意见，我同事今年从某电商买个便宜风扇，结果一个礼拜不到就烧电机了，拆开一看，铝线的，我劝他，一分钱一分货。空调里压缩机是核心，但是还有一个核心部件，不常说，因为故障率低。这个玩意就是四通阀，是铜的，如果铝代铜的话，最好把这个玩意也改成铝的，因为铝铜异材焊接是一个世界难题。”该技师还提到了一点：“你把四通阀改成铝材的话，这玩意的耐用性存疑，以往稳定不容易坏的铜质四通阀会不会变成易损件？”在12月14日晚，董明珠接受采访时也直言：“铝的技术我们研究了多年，但依然坚持不用‘铝代铜’的原因是，它还没有达到与铜同等的技术条件和保障。”当然空调行业铝代铜，从厂商角度出发，一个原因是因为铝与铜的成本差距非常悬殊——有业内人士算了一笔账：销量最好的1.5匹空调，一般用铜管是4到8千克，取5千克算，应该是单排铜管中档产品，空调铜管的材料是紫铜，纯度在99%以上，铜回收价80元/千克，所以可以得出一台1.5匹的铜管空调铜管价值在400元左右。“然后是铝管空调，铜铝比重大概是3.3，那么一台1.5匹空调用铝大概是1.5千克，实际情况铝管会加厚，我再给他额外算0.5的倍率，大概在2.3千克左右，铝的回收价我给他按照15算，大概价格在34.5左右。”一台单排空调用铝和铜差价在365.5，如果是双排铜管，铜管使用量达到7到8千克，那样子差价只会更加的大，可能会接近1000元了。因此，从成本竞争与打价格战的角度，用铝与用铜带来的价格竞争力截然不同。“铝代铜”不可逆，在材料技术创新上拉近铝与铜的质量差距，考验厂商的功底当然，空调 “铝代铜” 还不仅仅是成本问题，也是避免被卡脖子的一个重要战略方向，中国是全球最大的铜消耗国，我们消耗了全球50%的铜。 但是，我们自家的铜矿储量，仅占全球的4%-5%。自给率只有8%。铜，本身具有的高导电性，稳定性和高导热性。这些性质，使得铜不仅是光伏电池焊带、电缆的核心材料，也是AI算力中心的电力动脉。无论是电力传输，还是散热系统的构建，以及芯片的制造，都需大量的高纯度铜作为基础材料。根据数据显示，每GW装机就需要消耗3950-4000吨铜，而风电机组的绕组也需要约3-4吨铜/兆瓦。一个超大规模的AI数据中心，大概需要5万多吨铜，相当于一个中型铜矿一年的产量。而电动车一辆就要吃下相当于四辆燃油车的铜。2024 年，中国新能源车产量超过了 1288 万辆，等于是每年就要多消耗几十万吨铜。而配套设施也不省心，一个充电桩就要用掉 30 公斤铜，换句话说，停车位变成加电站，背后是铜山在 “被搬家”。因此，AI、芯片产业与新能源汽车以及光伏、电池、电力产业的发展，铜的用量在被重新定义，间接挤压并吃掉了原本属于空调行业的用铜量。而在今年，美国已经在疯狂囤铜，根据高盛的报告指出，美国的铜库存可用天数已飙升至100天以上，而全球其他地区普遍不足10天。单单纽约商品交易所的铜库存就从年初的8.4万吨暴增至突破40万吨，增长超过300%，美国交易所COMEX铜库存占了全球交易所的62%。也就是说美国在一年时间内，几乎将全球的铜库存都给偷偷吸走了，所以铜价已经突破到9万元/吨。美国囤铜，狙击中国的意图很明显，放到用铜大户空调行业，这事儿不是用户反对就能改变的，与其纠结 “该不该换”，不如聚焦核心：我们依然有选择的空间。正如维修师傅说的，一分钱一分货，用铜的空调可能不会消失，但很可能是定位为高端产品。董明珠也坦言格力以后还会持续用铜。对于铜这种高价值金属，回收市场已非常成熟了，而且空调市场已经是存量市场替代关系，今年新空调中有超65%是以旧换新。这说明，短期内，材料不是问题。只不过，以后用铜的恐怕比用铝的产品要贵不少。换个角度看，这是一场产业升级的必经之路。我们不能永远被别人攥着资源命脉——铝代铜的普及，本质上是逼着整个产业链去探索更经济、更自主的材料方案，从依赖进口资源转向深耕技术创新。尽管铝的导热、导电性能只有铜的60%，但是同体积重量是铜的三分之一，价格是四分之一，我国产量占全球60%，意味着想象空间巨大，一旦在多个行业实现替代突破，将形成很大的颠覆效应。事实上，汽车行业铝代铜材料创新已在推进，今年9月，泰科电子与博威合金联合开发用于汽车低压载流线束的“铝代铜”复合材料取得重大突破。经预测，该技术有望推动中国车企单车用铜量缩减约10公斤，整车降本10%。因此，对于空调厂商来说，铝制空调也可以通过技术创新拉高它的耐用性与质量。现在国内厂商，也正在优化铝管的工艺设计、搭配高效换热器结构，把铝和铜的性能差距尽可能缩到可以忽略的地步。因此，如何把铝制空调的质量做扎实，这可能考验厂商的技术与材料创新能力，如何在材料技术创新上拉近用铝与用铜的空调产品性能差距与质量品控，打破一分钱一分货的业内诟病与刻板印象，不仅考验厂商的功底，也将是未来拉开厂商之间竞争力的一个关键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