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人们习惯把继母称为“后妈”,这样的称谓一方面表露出人们对继母身份的不屑,一方面也道出了继母是多么的难做。
我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母亲就狠心地撒手人寰。我是继母拉扯大的。
继母进我们家门的时候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也是我们家最穷困潦倒的时期。那时候,继母还不到20岁,按照今天的看法,她当时其实还是一个“孩子”,可是,她一进我们家的门,就扛起了我们那个风雨飘摇的破败家庭的重担。为了填饱我们姐弟四人饥肠辘辘的肚皮,继母贩过面、卖过水果。当这些小打小闹的小生意被当作“投机倒把”而禁止以后,继母就在家里用一辆借来的纺车捻线,用那么一点微薄的利润贴补家里捉襟见肘的日子。记得那时候,无论春夏秋冬,不管出门在家,继母的手里都一直拿着用麻绳纳的鞋底子,她究竟纳过多少双鞋底子,为我们做过多少双布鞋,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那时候粮食定量供应,为了维持家里的日子能够细水长流,不至于揭不开锅,我们每天的饭食也就定量,俗称“按碗碗子”。每顿饭做好以后,继母就站在锅台前给我们一个个分饭,那时候,继母的内心是多么的难怅啊!当时我的身体特别差,为了照顾我多吃一点,又不让兄弟们有意见,继母就采取“变通”的办法,她故意给*****妹多盛一点,*****妹吃不完,就让我吃。每个月的粮食刚刚买来的那一天,继母就做一顿好饭,或者是“扯面”,或者是“干拌”,就不定量的让我们吃一顿,我们把这顿饭叫做“顶饱吃”。有一次是刚买来粮的时候,继母给我们包饺子。饺子包好以后,父亲还没有下班,我们姐弟几个已经馋得等不住了,继母看我们一个个猴急猴急的样子,她就同意给我们每个人在火炉里烧一个饺子,烧饺子一次只能烧一个,继母把已经烧熟的饺子分给了弟弟妹妹。挨到给我烧的时候,父亲下班回来了,继母和我们都受了父亲的一顿训斥,那一个轮到我的饺子没有吃上不说,让继母陪我们挨训,当时我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继母到我们家的时候,三弟还不满两岁。当时,父亲、伯父商量后,都同意把三弟送给我们的一个无儿无女的远方姑姑。到他们来领孩子的那一天,继母死活不同意,我记得我的那位姑父当时就给继母跪下了,继母脸上的泪水像河水,她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进这个门,你们把娃娃全部送掉于我不相干,我既然已经进了这个门,你们就不能把娃娃抱走,要是你们把娃娃抱走,以后他们长大了我没有办法交代••••••若干年以后,我给三弟说起这件事,三弟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当时把我送了人还是好事。我一听就火冒三丈,我说:你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你知道什麽叫骨肉分离吗?三弟看我认了真,一时无语。
屈指一算,继母来到我们家已经快半个世纪了,她的满脸的皱纹和满头的白发就是她为我们这个家付出的记录。当然,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们姐弟也不可能和继母之间没有一点矛盾,小时候继母也经常手提笤帚疙瘩打我们,那时候我们也经常记恨继母。可是,现在想起来,哪一个做父母的不打孩子?要是那时候我们那个风雨飘摇的家没有继母帮助父亲支撑,我们的日子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继母在拉扯我们长大成人的同时,也把做人过日子的常识、准则、技能都慢慢地传授给了我们。我们姐弟经常聚在一起要是说起这个话题,都从心底里感谢继母对我们的管教。
和当年继母进我们家的那个时期比起来,现在的生活变化真是太大了。说实话,父亲和继母的晚年生活还是比较幸福的。可是,我们知道,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让我们“常回家看看”,我们基本上没有让老人失望,闾里乡亲们也经常说继母有福,把几个娃娃没有白拉,还说:好多人家亲生的儿女也没有我们对老人孝敬。听到这样的说法,父亲高兴,继母高兴,我们当然也高兴了!
在母亲节即将到来的时候,我要向继母送去一句深情的问候:
妈妈:祝您母亲节幸福快乐!转自雨林木风写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