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浩海如烟。
我们是糖,甜到忧伤。
时光浩浩汤汤地向一望无垠的田野奔去,轰轰烈烈不知疲倦。我总感觉到我是一位迟暮的老人,我的时日不多了,又或者我是患上了某种罕见的不治之症。
身体在不可遏制地衰竭着,脑袋里挤不出一个字,就像困在铁笼里的野兽,任凭你百般挣扎,一味只是徒劳,始终免不了被屠宰的命运。我不知道我的屠夫是谁,把我一次又一次逼入绝境,进退维谷。
我陷入了无边黑暗的长满浮藻的水域里,四周静的可怕,水面波澜不惊。那些浮藻就像被精湛的艺术家雕刻成的有棱有角的价格不菲的工艺品,岿然不动地被搁置在那里供人们品味观摩。湖岸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与花草,参差不齐。我辨别不出那样的植物,只在眼里看到了一朵傲然独放的黑色曼陀罗,妖娆顾盼生姿。日光沐浴下,水面一圈一圈地荡漾着波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美的夕阳,也会有消失的一刻。
夜晚的风只是冰冷而凛冽的,日光照耀下的水已经失去了温度,水面回归宁静,绿如翡翠。趁着月华,我发现原本未曾发现的:宁静的水面就像一面古老的铜镜,毫不掩饰地折射出长在美丽脸庞下的那颗丑恶的心。
黑暗,总是让人们真实的看清最原始的自己。人生百态。丑恶千秋。只有在黑夜的雾霭下,我们不用掩饰自己内心的城堡,可以暂时给早已流离失所的心儿找到唯一的归宿。
可是。回家的路。好长、好长。
我的脚缠绕在枝节交杂的水藻里,用手去解只是越加增添了它的结实度,反其道而行之更让其南辕北辙。
我一直很喜欢一种名为黑色曼陀罗的花,但是我却从未见过它,或许正是因为无法得到,所以才对它此般迷恋。
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
处在这样的境况里,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以卵击石的不自量力。我累了。所以不想继续做无谓的抵抗,我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睡一个好觉了。就让我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已经死去的我深爱的他。他有着天使的轮廓,明媚的笑容,温暖的瞳孔,忧郁的眼神…..他用他炽热的温厚的手掌拉我逃离了这里,我们就这么一直跑一直跑,就这么一起手牵手,跑到了一处空旷的土地上,那里只有一间狭小的用竹子编制的屋子。屋子外面有一个藤椅。
我坐在用藤蔓编织的椅子里,看着他在那片荒芜的田野里撒下一颗又一颗向日葵种子。我看着他越走越远,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他要离开?我立即从藤椅上起来,他把手指放到嘴边,我知道那是叫我不要动。后来他把手做成喇叭状,对我喊道:“蓝,现在我要离开了,我在这里撒满了充满爱充满温暖的向日葵种子,你一定要做一个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着太阳的温暖女子。若你逃得半日黑暗,我将还你半日光明。等明年向日葵花开满这片空地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我就会永远守护着你。”说完他就不见了。
我一直叫着他的名字,希望他可以回来。泪水爬满了脸颊。我一直等着,等着他回来。一直等着那片种子发芽。
我没等到他回来,我就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岸边,日光洋洋洒洒全部倾泻在我的身上,我用手抚上脸庞,发现还残留着被风干的泪痕。
我的眼光被眼前的情景所绊住,那对岸的黑色曼陀罗已经凋谢,而它的周围开出一大片黄色的蔷薇花。黄色蔷薇-----永远的微笑。
做一个像向日葵一样的女子。明媚不哀伤。让微笑永远袭满脸庞。
脑袋里突然回想起那个梦境。我立刻向着梦里跑过的那条路跑过去,看到了一片让我目瞪口呆的景象。一大片的黄色花海,用一朵朵向日葵簇拥而成。而在花海的中央有一个逆光而站的少年,他的背影宽厚而宏伟。他转过身来,我看见他有弯引上翘的眉毛,温暖的瞳孔,澄澈的眼球,高挺的鼻梁…..
“我回来了。”
“恩。”
“若你逃得半日黑暗,我将还你半日光明。”
“恩,不过我不要半日,我要全世。”
“恩,都依你。”
“呵呵。”
“呵呵。”
我们一起笑了。
那一幅少年逆光而站的黄色花海成为了我记忆里一幅永不凋谢的优美画卷。
若我逃得半日黑暗,请你还我半日光明。
半日逆光,全世爱。
我一定要做一个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望着太阳的女子。不再忧伤。
不再、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