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朝颜花时只一日;日落日出,河岸一侧,朝颜不改,却已非昨日之花。但,美丽依旧。
--题记
牵牛花有个很唯美的名字,唤做“朝颜花”。喜爱朝颜花,源于儿时。老屋门前有两排木篱笆,奶奶在篱笆下面埋下花种,每至夏日,晨岚初现,攀爬在木篱笆上的朝颜花便次第开放。花瓣处有露珠莹莹,日光倾泻之时,那莹莹间便折射出七彩的颜色,美丽蓬勃。于是,每次梦见老屋,那一抹葱绿间绽放的淡紫就成了一道永恒的光晕。
走过院中开满朝颜花的小径,风过,淡淡香气飘然而至。听老人们讲,牵牛花有个俗名叫“勤娘子”,顾名思义,牵牛花自然是勤劳的花了。每每时针指向四点,它便一朵朵悄然开放。待到公鸡鸣叫,人们出门之时,这勤劳的牵牛花已然绽满一片木篱。青青缠绕的花蔓,自然渲染成的花色,不娇柔,不造作,只静静的开放,从容如此。宋人秦观有诗《牵牛花》云“银汉初移漏欲残,步虚人倚玉阑干。仙衣染得天边碧,乞与人间向晓看。”又有诗人危稹做同名诗云:“青青柔蔓绕修篁,刷翠成花著处芳。应是折从河鼓手,天孙斜插鬓云香。”这两首清丽的诗我都是极其喜欢的。写牵牛,不用像写牡丹那样层层渲染,只须轻描淡写,便可描绘出它的神韵。如果用一花形容一个朝代,我想那颜色娇艳的牡丹自是属于有着李白杜甫、有着飞天乐舞的唐朝了。而宋人,我认为是应最喜牵牛花的。宋人审美,以俗为雅。而这随处可见的小小牵牛花,亦俗亦雅,正迎合了宋人这独特的审美情趣。
俗话说:“秋赏菊,冬扶梅,春种海棠,夏养牵牛。可见这牵牛花也是众多爱花之人的宠儿。京剧艺术家梅兰芳先生对花卉十分喜爱,尤其是牵牛花。他时常通过观花赏草来丰富和提高自己的表演艺术,梅兰芳先生常与牵牛花比赛看谁起的更早,往往他抢先一步,这样就可以在一天中最好的时光练习身段了。著名花鸟大师王天一先生也喜画牵牛。“步履荆棘赶斗牛,迎来旭日照神州,生平不做蟾宫梦,愿吹军号到金秋。”是王老很喜欢的题画诗之一,也是王老赋予牵牛花的精神情感和理想的最好表达。
我童年的夏天,是山野间奔跑的风,忘川之上,杨柳之下,一半是光,一半是影。常常将这纯真的夏天寄予进一篱斑驳的朝颜花蔓,朝颜凋落,夕露莹然,不免慨叹韶光易逝,“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间的无涯荒野上我们总是奋力奔跑,追着明天的脚步,忘了昨日的情思,谁还有着朝花夕拾的梦呢?因为害怕,害怕即使醒着,也是等待延续着昨日的现实而已。双足踏着扩展的时间畏缩不前,不知道要怎样生活下去才好。然这一片淡紫色的朝颜花落了之后并未香消玉殒,也并非颓然的零散落地,而像是有意的将整个花朵卷起,傍晚吸吮着夕露,第二天清晨又是一片生机盎然。于是明白朝颜花的意义:普普通通生活下去就好了,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因为,在你的眼前,无止境的庞大时间在扩展延伸,就让我们像朝颜花那样吧,吸取昨日的力量,待到明日继续绽放。
清人朱锡绶有言:“鸟宣情声,花写情态,香传情韵,山水开情窟,天地僻情源。”朝颜花的姿态,在一开一合之间,开则怒放,合则饱吸。于我,这便是生命最原始的真性情了,朝颜花如此,人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