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斜着,我撇了撇嘴,电脑右下端的时间已经是十六点十五分,这样说来,我在这里已经坐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了?这些时间里,我在做什么?其实我有很多理由,可以坦然告诉自己我没有浪费这些时间,譬如我的脚因为昨天撞到还在生生地疼;譬如我一边在下载新的软件的时候也顺便给电脑杀了毒清理了磁盘;譬如我只是喝了一杯咖啡,放弃了原本午睡的时间。
窗外的阳光很热烈,红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白光,关上玻璃窗的屋子听不见窗外的一切,或者是空调外机的轰鸣,或者是知了的鸣唱,再或者是匆匆而过的行人的脚步,我只看见依附着窗棂和墙壁向上攀延的牵牛花藤蔓,它在夏的风里,肆无忌惮地绿着,恣意地摇曳着。
苏苏一直在旁边,或者看电视,或者吃零食,或者再跳起来楼上楼下地窜,我看着她,想说话,却又没有说出来,我的眼光越过她的身影触及到三个字:懒画眉。
这三个字有多么漫不经心?读着,却又感觉到暗流汹涌,每一个字读出来,都带上了情绪和故事,几分慵懒,几分暧昧,几分缠绵,几分美好,又几分索然。
其实我少有这样的时候,可以安静地守着一屋子的寂静和热闹,可以不去看自己是不是如镜子里的素面朝天,可以任意自己的面庞写上自己最真实的情绪:轻颦,浅笑,蹙眉,或者忧伤。曲水流殇可以让心逃离凡俗,温酒对月可以让人越发靠近,而一些心绪,就是花间一壶酒,只湿唇,便濡湿了心。
桌子上的手机也如我般静寂,打开,看着新设置的屏幕,突然一阵莫名的恍惚。其实这手机的屏幕从买来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前不久都是系统自带的画面:一杯氤氲着芳香的咖啡,配上如丝绸般柔顺的浅咖背景,一朵艳红的玫瑰。我不是特别喜欢,却也因为是钟爱的咖啡色调才一直保留着。苏苏拿起它玩弄的时候,老会对着自己或对着周围横拍竖拍,然后将某张照片递到我面前,问着怎样怎样。我只看,索然回她,或者干脆不吱声,我知道,这一些,终不是我要的风景。
直到不久前重新走民居苑,看到那满眼的绿色,才信手拍下一张,转而设置。
画面太熟悉,那一切仿若昨日,走过时候却早已经面目全非。我的心心念念里,一直想走一次一个人的民居苑,看古旧的雕梁画栋,看素朴的青砖黛瓦,看临江的长廊里停歇的飞鸟,看浓荫的小路上走过的足迹。可是日子终究不是想怎样便怎样的,前一秒钟还说着千种万种的前往的理由,后一秒种已经偃旗息鼓,说天气好热,说太阳真猛,说想休息,说不如明天不如明天。焉知道明天还有明天,从五月份一直说到六月份,然后七月,数里之遥的路程竟一再一再延迟。七月的某一天,那个特别的日子,才断然放下一切,和着心中的念想,前往那日走过的地方。
我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时光,可以让我这般肆意地追寻。当我走在旧日的风景里,我才发现我快要找不到当日的影子的了,凡尘喧嚣,连一些回忆也开始循迹无形。黯然走过,盛夏的光阴里开始流淌着一些或明媚或黯淡的影子,浓密的树叶那光与影的缝隙里,隐隐透着远古的、现代的、浓郁的,稀疏的讯息,我终只一个人在这场妩媚里行走,一个人将花开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听个够。
譬如志棠的莲,譬如江滨的紫藤,譬如凤凰山上水边那座岿然不动的风车,终究都只是心心念念里的一种向往,一直想去,却又是怎样的懒散,让我总是止步,总是不能成行?
眷眷不舍的总是一些永远也回不来的时光,因为回不来了,所以有了怀旧,也习惯去怀旧,譬如听一首张学友的经典老歌《心如刀割》。
斜阳横卧,晚风轻盈,与其去走一场薄暮时分的悠闲,不如就这样窝在家里,换上轻松宽大的家居服,脱了鞋子,赤脚走在实木的地板。苏苏将音乐播放器设置成单曲循环,于是张学友忧伤诚恳而深情的声音开始萦绕在耳际。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很少去探究歌曲中表现的一些情感和意境,我只会在那些旋律里莫名地陶醉,那一刻,我的心底会顺着歌词涌出一些温婉的怀念,我的心里,有没有这样一种心情,比如心如刀割,比如痛彻心扉……
或者艺术的魅力原本就是带着一些忧郁的色调,如此它才可以在某一瞬间直抵我的内心,才可以这般轻易地击倒我,一遍一遍听这歌曲的夜晚,我泪流满面,却怎样也拒绝自己去走一些心情慢慢堆积的城堡,我宁可将自己的心停留在最初的地方,听着,告诉自己,这是他们的故事,这是我很纯粹地在听一首歌,我欣赏的,只是演绎它的歌者,只是旋律里的奔涌而出的美好殇情。
岁月如此纷繁,我的面容也开始渐渐苍白,眉间有了悲哀有了颓废,我如何才可以说,我的心里隐匿着一些多么美好的,和破碎过的美好?无论外表有多快乐有多坚强,内心终是那般脆弱,终有那么不经意的东西,会在某个瞬间轻而易举抵达心深处那最柔软的一角,瞬间,已经溃不成军?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才知道,怀念,有时候,让我寸步难行。才知道,这个夜,我一人,似是混沌初开,茫茫然,不知所措。
懒画眉。懒画眉。
终是惆怅,旧欢如梦,如眉难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