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一个下午,我倚在阳台的躺椅上,享受着阳光的暧昧,听到了一首歌在我耳边响起,是我的他又用音乐蛊惑我平静的心了:“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又见炊烟升起,勾起我回忆.愿你变作彩霞,飞到我梦里……”
歌手的声音甜美醇净,阳光和音乐像醉人的美酒,引导我的思绪随着舒缓的音乐开始像炊烟一样飘浮——
漂浮到了我儿时的乡村。
乡村,晴好的冬日。村外小树林大大小小的树木光秃秃的,视野宽阔,一览无余。蛰伏了一冬的麦田散发着微绿的亮光和清冷的味道。地平线上闪出数间老屋子,高高矮矮的屋脊,厨房内一座土灶,竖起一根烟囱,像桅杆一样挺拔,通向屋外。暮色四合,于是,家家户户开始烧锅做饭,燃料是捡来的树梗、劈开的干柴、麦秸、玉米杆儿,一阵忙活之后,随着风箱舒舒缓缓长长短短进进出出有节奏地拉动,炊烟像快乐的孩子一样蹿出胖胖瘦瘦的烟囱,在大大小小的脊瓦屋顶上一蹦三尺高,然后缓缓消散。接着,又是一笔蓝色的炊烟袅袅升起,蓝得自由自在,蓝得纯粹透明,蓝得无羁闲逸……想到那带有草木气息的微温的炊烟,想到在土灶大锅里烧出来的香香的稀饭,我的心中袅出一笔葱葱茏茏的诗意,像逢到了久已爱慕的恋人般不能自已,被彻底地征服了。
乡村是炊烟的最后一个家园,但现在,如今的乡村,正加快步伐走向城镇化。没有了用脊瓦散成的屋脊,没有了雨儿滴到屋脊上急急缓缓快快慢慢滴滴答答的交响乐,没有了四四方方的土灶,没有了一堆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劈柴,没有了粗粗细细胖胖瘦瘦的烟囱,更不见了浓浓淡淡蓝蓝浅浅的炊烟……
无可奈何烟远去,不再相识燕归来。燕子燕子,去年的巢儿安在了南厢房外墙壁上,今年你寤寐辗转,可曾找到你的家?一年后燕儿你难觅旧巢,而现在归人我难觅炊烟。君不见,村外的那片小树林已变成了几幢三层高的楼房,灰灰暗暗的老屋子也正在被鲜鲜亮亮贴着瓷片的楼房代替,液化气、电磁炉和沼气,取代了土灶、柴草和炊烟,时代正在变革,炊烟被革掉了它曾经重要和自由浪漫的使命,人间烟火不见了炊烟,它与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格格不入、水火不容,所以,选择了平平静静、静静悄悄、马不停蹄的消失。
我欢喜现代文明给我带来的便宜,我却满怀爱恋的怀念那笔悠然的炊烟。在我心里,它超越了贫瘠古老的局限,让我的心浸在自自在在的蓝里而空灵澄澈,让我的鼻嗅到了绿色麦子淡黄麦秸浅甜玉米杆儿干柴火梗香香稀饭的气息,那是温馨的恬适的气息,是家的气息。我醉了,醉倒在了那股舒畅的气息里……
如一绺一绺的丝线缠绕在一起,我的心被打上了千千结。怀念炊烟,怀念炊烟由我心中袅袅婷婷生起的感觉:如同围着锅台转的娘对野在田里的孩子的一声声呼唤,如同漂泊天涯的游子望到落日时的羁旅之思。炊烟像种在屋顶上的精神的庄稼,收复种,种复收,一季一季,月月年年,周而复始,成了一个时代的记忆方式。
也许有一天,当我在课堂上给孩子们讲解炊烟,我绞尽脑汁,口舌费劲,舞之蹈之,孩子们仍两眼迷茫不知所云时,我会带领孩子们冲出教室,冲出校园,捡些枯枝,注视烟雾袅袅升起,声情并茂地说:“这就是炊烟。”
可,这就是我心中的炊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