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熟人去世了,我和一个朋友去参加追悼会,开完追悼会,大多数人都散去了,我们也散了,回来的路上朋友突然感叹:
人活着有什么价值?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朋友是因为人的去世而产生了伤感,其实我一样,不过我还是装作如无其事地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么沉重的问题。
他说我好像找不到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我拍了拍朋友的肩膀随意说:“好好活着就是活着的价值和意义。”
人活着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其实我也常常想这个问题,不光是我,但凡一个正常人,这个问题恐怕都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个沉重而让人痛苦的问题,早想清楚早解脱。能不能不去想它?可以,如果你确定不去想它了,其实你已经想好了:不去追问生存的意义和价值,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要活着,好好活着,不去想死。这就是你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我认为这样也好。不刻意去追求什么价值和意义,并不等于就没有价值和意义。其实任何存在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这种人生观和价值观其实是大众化的观念。
然而有的人不是这样想的,他们不满足自己目前的现实,他们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行,其价值和意义离自己想象的还很远,或者说他们还弄不清楚他们所要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东西,他们还在不断地苦苦思索,思索着什么样的活法才更有意义或更有价值。这也好,有什么不好?更有价值和意义,或者说给人生探索新的价值和意义难道不好吗?但探求人生意义和价值的过程是一个多么苦恼的过程!
其实无论什么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是“存在”的价值和意义问题。因为人意识到死(灭亡),才会想到生(存在),因为生(存在),才会想到死(灭亡)的恐惧。所以要问人生的意义,最本质的意义就是生(存在),如果连生(存在)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意义?
从这个意义上说,所以人都怕死,都希望自己的寿命长一点,生(存在)得长久一点。好死不如赖活,也可以从这角度上来解释。
是不是生命结束了一切就不存在了呢,显然,不一定。人死了,作为本然生命是不存在了,但这个生命的作为对其他一些存在的东西产生影响。存在,一方面是你自己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一方面是他人感受到你的存在。你自己感受到自己已不存在了,或者别人已感受到你已经不存在了,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自己和别人都感觉到你不存在了,那就等于什么都没了,灰飞烟灭了,那还会有什么意义可言?
有的人死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有的人死了,但他依然存在于人们心中。嘉靖皇帝为了长寿,老年天天请道士炼丹,让大臣没为他写青词,妄求得长生不老之术,疏于朝政,不理民生。而李时珍却不愿留在皇宫里当太医,走访民间,潜心研究医药,治病救人,为人减轻痛苦。嘉靖与李时珍的存在谁长谁短?只要懂点历史知识的人恐怕都知道李时珍吧,可是有多少人知道嘉靖?
屈原被放逐,司马迁被处宫刑,曹雪芹穷困潦倒。他们的生命恐怕比现在的一般人都要短吧,但现在有几人不知道《离骚》、《史记》和《红楼梦》?知道《离骚》、《史记》和《红楼梦》就会想起屈原、司马迁和曹雪芹。现代的周恩来、孔繁森、任长霞等,他们的寿命并不比一般人长吧,但他们却能长久的存在于人们心中。
为什他们会存在那么久远?
就是因他们心中有大爱。
孔子说“推己及人”,也就是爱人如己。积极的讲,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消极的讲,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积极是“忠”,消极是“恕”。合起来讲,就是“仁”。“仁者爱人”,孔子的学说,其实就是爱的学说。谭嗣同名之为“仁学”。孔子是大爱者,谭嗣同也是大爱者,故他们都能久远的存在于人们心中。
老子不仅注重修身养性,贵生存身(也就是说生命存在了,人生才有意义),还教人“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善者,爱也。释迦牟尼教人布施,尽己之能广度众生,但又不要执着于“我”在帮助众生中具有多大的功德。应于“三轮体空”的精神去布施,也就是要对能布施的我、受布施的人和所布施的财物不产生任何的执着,方能证得离相无住、性空无所得的道理。看来佛是教人布施,却要人不作功德想,不施恩图报。这就是佛的大爱,也就是人们塑佛像敬佛拜佛的原因。
当然,有些存在是有价值和无价值共存的,甚至有的存在害大于益。譬如说战争、灾害、病毒等。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动者希特勒,了解一点历史的人都知道他。但他不是流芳百世,而是遗臭万年。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就大爱,把爱辐射地很广大长远,但是只要我们心中有爱,并把有限的爱辐射给身边的人,给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在不济我们也可以爱自己。“得志,泽加与民,不得志,修身加与世。”爱自己,不去损害和伤害他人,也就是爱别人。损害和伤害别人,那是自私自利,那是在放纵自己,糟蹋自己,不是爱自己。
想出人头地,想出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只有那些在功成名就之后还知道爱及他人的人,才能得到人们的称颂,那些哗众取宠不择手段的人,只能被人们唾弃,他们的名利,只是过眼云烟。
因为你的爱,当你在的时候,有人尊敬你,亲近你,当你不在的时候,有人会想念你,牵挂你,或者怀念你,你都会存在他们心中。人生不过百年,一个人的本然生命又能坚持多久?然而爱,可以延续人的精神生命,也只有爱,才能延续人的精神生命。无论是本然生命还是精神生命,都可以证实你的存在。
尽己之能,爱自己,爱及他人,人才能过得安心、快乐和欣慰。
尽己之能,爱自己,爱及他人,人生就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