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喜欢卞之琳的《断章》,我也如此。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突然想到这首诗,是看到了楼下的那对父女。他们走进了我的风景里。
那位父亲是住在对面楼里的。女孩儿还是小婴儿的时候,他就经常的抱在手里走在小区里。他身材修长,身姿挺拔,很帅的一个男人。我没有见过女孩儿母亲。印象中,总是这个男人抱着小女孩儿,缓缓的走过我的窗前。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小女孩儿开始蹒跚学步了,依旧是男人牵着她的小手,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一次我外出回来,经过父女俩的身旁,得以近距离地观赏小女孩儿。那孩子真好看,皮肤雪白,五官精致,又圆又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忽闪忽闪的真的像会说话似的。一瞬间真是羡慕那个男人,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孩子。
再后来,男人开始牵着女孩儿的手走在小路上了。女孩儿已经走得很好了。也很奇怪,我从来也没有看见或者听过女孩儿哭。和她的爸爸一样,脸上总是挂着美好的笑容。
女孩儿上幼儿园了,应该是附近的幼儿园。因为每天早上我看到男人骑着自行车带着小女孩儿出去,我送儿子回来男人也回来了。偶尔几个白天我又碰巧看到男人开着车走了,应该是去公司了吧。但是女孩儿上幼儿园以前,他真的很少出去。
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但真的已经很熟悉。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站在窗前,看见父女俩手牵着手走进我的视线里。这是一道简单的风景,可是很温暖,很美好。我甚至想,小女孩儿成长的记忆该是多么的幸福,因为爸爸牵着她的手,陪着她慢慢长大。
可是她的妈妈呢?我终于产生了好奇心。想了解他们并不难,毕竟他们就住在我的对面楼啊。一天,浩浩(儿子的小朋友)妈来我家找浩浩,他们和那父女俩住一栋楼。我按耐不住,闲聊中问起了那对父女。浩浩妈有些怜惜地告诉我关于他们的故事。
女孩儿三岁了,叫可儿。她满月那天妈妈出车祸去世了。是的,女孩儿刚刚满月,就失去了她的妈妈。那天妈妈可以出门了。也许是第一天离开女儿,她思念的心情格外急切。回家的路上,车开的太快了,撞上了前面突然停下的大货车。她想快一点儿回家看女儿,可是却再也不能够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女孩儿不谙世事,父亲却承受着晴天霹雳。他是个儒雅的男人,他不会呼天抢地,他只对着妻子的遗体说:我会替你好好守护我们的女儿的,我会陪着她慢慢长大,让她快乐幸福。
从此以后,父亲几乎每天陪在女儿的身边,每天记录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也许是想着有一天说给妻子听吧。即便再大的事情,即便必须出门,他也一定等女儿睡着了再走,他说要让女儿挣开眼睛的世界里,永远有爸爸陪在身旁。
于是,父女俩成为了小区里的一道风景。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对女儿大声呵斥过一句,女儿小小年纪也像一个小淑女一样,温婉美丽。
小女孩儿也问过爸爸: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妈妈?我妈妈到哪里去了?
父亲捧着女儿可爱的小脸说:妈妈去了天堂了。如果可儿能够快乐的长大,那么有一天就会在天堂看到妈妈。
可儿并不执拗,搂着爸爸的脖子说:可儿跟爸爸在一起很快乐!
我想那一刻,父亲的眼里应该含满泪光吧。
可儿是不幸的,她却又是幸运的。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父亲都能够搁置、甚至放弃一切,陪伴着女儿的成长。
从冬到夏,从春到秋;清晨、午后、黄昏,每一个日子,父亲都陪伴可儿走过每一刻的景致。他们在人生的旅途上看着沿途的风景,却不知我的心中对他们充满了感谢,感谢他们成为我的世界里,最美好的一道风景!
每每看到他们手牵手从我的窗前走过,那一晚的梦,恬淡,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