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就像花儿绽放的过程,无声且迅速,待得清醒之时,才惊鄂地发现,自己这么快就长大了!对从前花骨朵的时节,总会有不舍的情怀,总想拨开重重的岁月迷雾,让它还原得清晰些再清晰些。
——题记
一.梦里的楼梯
常有一段围栏破烂的石质楼梯出现在梦里,梦见扎着朝天辫的小时的自己,端着饭碗艰难地下着楼梯,下到底后,来到楼梯旁开着大门的邻家门口站着,呆呆地看着他们一家人吃饭,而这家的男女主人也摆出逗弄孩子的招牌笑脸,招呼我进门玩,而自己不好意思的孩童情绪也随着梦里的情节表现出来。正犹豫进还是不进的档口,耳边传来哥哥粗鲁的声音,接着就是拉住我的手,强行拽我回家,拉拉扯扯中,碗掉在地上了,饭撒了一地,我坐在地上就大哭起来,那个人家的女主人跑了出来,边替我擦眼泪哄我,边举起手佯装狠劲地打哥哥。
这个情节多次在梦里出现,让我不明就里,终于有一天开口问妈妈,我可曾居住过梦里的这个地方。妈妈听后惊了一跳,是啊,我们是住过这个地方啊,可那时你才两三岁啊!你怎么可能记得呢?
无论是平时和伙伴们玩耍时表现出来的智慧,还是在上学以后表现出来的学习成绩,从没得到过大人及伙伴们“聪明”的认可,在人的眼里,我一直是个混混沌沌,甚至记性还极差的黄毛丫头。
可是记忆却偏偏在我的脑海里,刻下了应该不会产生记忆的年龄时段发生的某些事情,那扇医院破烂的大门在肃煞的秋风中,也经常吱吱呀呀地响在我的梦里,这怕就是本能记忆的一种回归吧,好在,这些记忆里,没有伤心的过往。
二.数数与穿鞋
未上学前的我,从四岁起,就是个小大人了,能分担妈妈的重任了——带妹妹,因为大我四岁的哥哥上学了,更因为那时家里太穷,带妹妹的活儿不接也得接,所以只上了两个月幼儿园的我,就不得不回家当“小保姆”了。
弟弟出生后,我这个“保姆”就有更多的任务了。说话还不很顺当,淘气、又爱拨尖的妹妹,和不会说话一天到晚只会哭的弟弟,可想而知让那时的我多么的烦心了,毕竟那时我也不大啊,哪可能有多少耐心呢?我回忆不起让我伤心的磨难,却清楚的记得放我出去玩时的情形。
在爸妈去上班时,是一定会把门锁上的,姐弟几个的活动空间就是家里那么大,所以,在爸妈工作的时间里,我能出去玩耍的时间就是妈妈抽空回来给弟弟喂奶的时光,这不到半小时的“放风”让我雀跃,哪怕成为小朋友调笑的对象也高兴着。
周末大人在家了,我就可以玩得时间长点了,但条件是必须跟着哥哥玩。哥哥挺同情我的“遭遇”,也乐意带我出去玩,可每次出去玩必须要过两关才行,一是数数,二是自己穿鞋。数数每数到十的位置就不知往哪儿拐了,往往是数到49,就拐到20了,总也数不到50,害得我常被爸爸打手心儿。哥哥经常在爸爸的身后,无声地动着嘴巴,连带用手比划着,猜对了就过关了,猜不对就得靠墙边站着,哭叽叽地继续背。
数数还能作弊,可穿鞋就没法作弊了,爸爸总是拿着我的两只小鞋,快速地抡换着,然后突然放在我面前让我自己穿上,穿错了就打,即使穿对了,他也还会再来几次考察我是否真的分清了左右脚。可我常常不争气,爸爸捣腾几次后,我就懵了。因为分不清鞋的左右脚,使我失去了无数个出去玩耍的机会。
对于自己的四肢,那时的我同样也是分不清左右,据哥哥回忆,我至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来学习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基本知识”。现在回想起来,总暗自揶揄自己真是笨得可以,那么简单的事儿,咋就学不会呢?
三.童骂
给哥哥印象最深的小时候的我和人骂架的场景是这样的:楼上的我扒着铁栏杆,和楼下的一个黄毛小丫头,声大而激烈吵着,但来来回回就一句话“我是你儿子!我才是你儿子!”。每次哥哥提到这事儿都笑得要死,说两人争着做人儿子争得不可开交。每看到他笑我这事儿,我就掐他,说,你一定是记错了,我哪会那么分不出拐来!可暗地里却琢磨了,连左右都分不清楚的人,分不清辈份也在所难免。
自己有记忆的第一次吵架,是某年夏天跟哥哥出去玩时,和在河边石下藏着,突然跳出来吓我们一跳的两个光屁股男孩儿的那一架。他们头上带着树叶编的遮阳“帽”,腰间用几根树藤缠出一圈“皮带”,“皮带”上挂着玩具枪,脸上的“黄河”在鼻子下来回地上下弹着,浑身一个布丝都没有。跳出来后他们才发现,哥哥身边的假小子原来是个女孩子,这可丢了他们的脸了,其中一小子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竟敢看我们,你是流氓!我一听来气,是你自己在跳出来给我看的,到底谁流氓?你自己不穿衣服还怪看你的人吗?不害臊!话语来往中,俩小了火气上来了,要抡胳膊了,哥哥当然不会让我吃亏,但哥哥更想加入他们的游戏。初时这俩小子跳出来吓我们,也是为了邀请我们加入他们的游戏,只是没想到有这一变故。抓住他们的心里,哥哥进行了攻心战,战火很快平息了,但俩小子的条件是,不带我玩。不带就不带!我负气地跑到小溪里,自顾自地捞虾摸鱼去了。
六岁那年回老家去姑姑家玩时,和堂妹一起与姑姑家的邻居大人吵了一大架,原因是邻居太霸道,把共用的过道占去了大半,因为这事,姑姑没少生暗气。前一晚上听姑姑跟爸妈叨咕这事儿时,就对姑姑说,姑啊,你放心,明天我就给你出气!
第二天一大早,姑姑姑父就带着我父母出门办事了,他们一走,我马上拉上堂妹,把邻居家过了“三八”线的花盆一个二个地全搬到了他家门口,把姑姑家的花盆鞋架摆放到了本属于姑姑家的地盘上,然后关上门,和堂妹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看对门的反应。邻居女主人早起一开门,撞翻了自个儿家的花盆,再扭头一看,之前井井有条地放在过道上的物什全都串了位置,这一气,立即扯开嗓门骂了起来。正愁她不发脾气的我,立马拉上小堂妹推开门,叉着腰和她对骂起来。
粗话是不会骂的,妈妈从来不准我们骂粗话,所以跟她就事论事地摆起道理来:“一个过道两家分摊,你凭什么要占大半的位置啊?你还是大人呢,咋这么不讲理啊!还不如我们小孩儿明事理,不如再回去上幼儿园,重新跟幼儿园阿姨学学……”直摆得她理屈辞穷,骂咧咧地关上门,自己生闷气去了。
姑姑回来后,她向姑姑告了状,姑姑正好顺势讲起了过道的事,闹得她一个大红脸。乐得姑姑一进门就抱起我亲了又亲,点着我的小鼻子夸道:“人家说啊,你家的这个小客人啊,太厉害了!咱惹不起!你这丫头应该是我闺女才对,性格像我!”
可妈妈不乐意我像姑姑,说姑姑性格太强,不是学习的好榜样。事后还就这事儿好好训了我一顿,并趁姑姑不在家时,领着我向姑姑的邻居道了歉。这事儿一直让我耿耿于怀,错的明明是她,为什么我要道歉呢?
孩子自有孩子的一番道理,没有成年人的圆滑与世故,所以孩子的世界也是纯真干净的,对于对与错的判断全凭心的直觉,简单!
四.离家出走
小时候,常拿着镜子对比着和兄妹的外表差异,宽大的额头细长的眼,和兄妹没一点相像之处,妈妈也常在她的朋友面前笑说我是捡来的,且又因个性倔强,常挨爸爸的打,更让我觉得自己是被血缘至亲丢弃的,寄人篱下的可怜的孩子,心里一直压抑着找自己亲妈的冲动――因为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小时候的哥哥很淘气,常被老爸打得好狠,在他一次次地被爸爸炮揍后,我抓住了一个机会向哥哥献策:“哥啊,你看,我是不是长得和你们不像啊?”哥哥点头承认,我又接着说:“可我看你也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要不,他打你怎么打得那么狠呢?只有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才会下那么狠的手。哥啊,不如我们一起逃出这个家吧?
哥哥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都对我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但记得他是同意和我一起逃离这个家的。
可在我还没做好准备时,就被爸妈知道我要离家出走的计划了――哥哥把我出卖了!
爸爸给我打好包裹后,还往我手里塞了一些钱,告诉我,你可以离开家了!
我背着包括我的被子和几件衣物在内的小包袱,站在滴着雨的屋檐下呜呜地哭了起来,心里恨着爸妈,嘴里骂着哥哥,却迟迟迈不出脚步,但也不肯回头敲响家门,向爸妈认错,只靠着门站着,不停地哭。哭声引来了邻居,都奇怪地问我在干什么,我怕羞地用手捂着脸自哭自着,不理睬他们。
爸妈那时正在门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对着邻居打着手势作着动作,让邻人逗我说话,只是,我却不知。
见爸妈半天不出来圆场,心想,不是生身父母就是这么狠心的!想必他们是真的不要我了,那我为什么还要祈求他们养我啊?我一定要有骨气,说走就真!不能让他们小看了我!这么一想,勇气来了,两手一拉包袱带儿,迈开脚,走了!打算就此流浪天涯。
看我头也没回地消失在这栋房的尽头时,妈妈锤打爸爸几下后,推开门追了出来,强行把我拉回了家。回家后,妈妈把我抱上了她的膝头,拿起镜子,照照我又照照她,历数着我和她的相似之处,我这才相信,她真是我的亲妈!恍然清醒的那一刻,我抱着妈妈啕嚎大哭,大有被骗惨了的委屈。
那一年我才七岁。
时间,就在花骨朵慢慢张开,新奇地打量世界,接受阳光雨露的成长过程中悄悄溜走了。童年,也在不知不觉中划到了少年,飞奔到了青年,大踏步地走向了中年,还将在思索彷徨中踱到壮年、老年。然而,回眸时,还是晶莹闪亮的、露水滑动在花骨朵上的童年更加清新,更加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