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万物萧疏,一粒粒渴望发芽的麦籽,逶迤步履,走出家门,走向空旷的原野,走进疏松湿润的土壤里,把生命的根系深深地扎进土地温暖的襟怀里,在秋虫的低吟中,吮吸着大地的浆液,破土而出。娇嫩而细碎的骨骼,盛群结队的麦丛,迎着深秋的寒风,生机勃勃,那撩人的姿态,就是农人来年的希望。
冬,冰封大地,寒风呼啸,柔嫩的麦苗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她们紧紧地与大地相拥,精诚团结,齐心协力地向大自然进行抗争。苦盼久等,期待铺开无边的绿色,终于等来那场雪白的精灵,如蝶如羽、如绽放礼花,纷纷地落在她们的身体上,好暖和啊!于是她们敞开胸膛,柔柔地与大雪融为一体,那是怎样的依恋,如此缠缠绵绵?她们是冬的精灵,雪的滴滴甘霖,孕育着她们生命的绿意,芬芳着整个冬季。麻雀在一片白茫茫的肌肤上自由跳动、啄食着,寻觅着支撑生命的麦粒。孩子们玩雪球,打雪仗,追逐着,奔跑着。有情人手牵手,踏着雪,说着笑着,让雪成全他们白头偕老。老人们围坐在火炉边,看着窗外飘逸的雪,喜笑颜开,赞叹道:瑞雪兆丰年!
春,麦苗以泛绿的姿容悄然告诉人们,春天来了。看她那柔软的腰肢,弧线的舞蹈,娇媚的张望,楚楚迷人的笑脸,都暗藏着春天的禅语。麦苗在农人四溢的汗水浇灌下,在春雨绵绵的滋润中拔节成长,散发出波光闪烁的绿色海洋。给我阳光吧!我要蓬勃,我要毛孔生根须,让我酿造村庄的风骨!鹰飞过广袤的麦田,听见麦姑娘的祈祷,去摇醒那贪睡的太阳,掬一捧热烈的阳光,洒向麦姑娘,洒向黑红的脊梁,洒向这生机勃勃拔节的村庄!麦姑娘舒长着身体,让天气闷热得再疯狂一点,火热得无处躲藏,这样才能让我成熟地更顽强,这也是农人的希望。
夏,火热的阳光给了麦子肥硕,农人期盼的目光让麦子更加饱满。
看!那麦芒滑动着阳光的姿态,纤腰细足,芒刺凛凛,丰盈羞涩,宛如一位新娘,牵你的衣袖,把你划拉的心里直痒痒,她那含羞的瞬间,醉了庄稼汉;看!阳光在麦芒中浪漫,在麦芒上跳舞,在麦穗里歌吟,在籽粒里说着悄悄话;看!一阵夏风袭来,惊醒麦子那低头的温柔,丰满的麦穗昂头挺胸,幸福的脸庞炫耀般地挥舞着麦芒,热闹地从这头跑到那头,又嬉闹着奔向远处的村庄。
听!那麦浪翻滚的声音。那成熟的麦浪连绵成金色海洋,你挤着我,我挤着你,闪烁着金光,带着成熟的麦香,浩浩荡荡,一浪高过一浪,一波接一波地扑向远方,绕过村庄,传遍十里八乡,感动每个渴望收割的农人悸动不安,柔情万种;听!汹涌澎湃的麦浪振臂一呼,撼人魂魄的热流,燃烧着血液,激荡着生命,被它喧腾的声势所震撼,被它的光芒灼伤。
听!那麦粒被骄阳烘烤得胀裂麦壳缯缯响的声音。成熟饱满的麦穗谦卑地低下了头,站在田里等待农人收割。她最了解农人的痛苦与幸福,她和农人心连着心。地头,农人胳膊下夹着镰刀,又一次站在地头上,伸手掐下一棵麦穗,放在掌心轻轻揉搓,然后轻轻一吹,几十颗饱满而凝重,丰饶而堂皇的麦粒就安静地聚在一起。因此,把乡村和人群全涌在浪尖上,逶迤着运麦的马车、驴车、牛车、拖拉机,鞭声、吆喝声、马达声混响成一片,到处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沸腾的生命之光,是农人挥洒汗水,收获麦子和希望。
听,布谷鸟压低翅膀拍打着阳光的声音,在麦穗上荡漾,嗅闻着成熟的麦香,高一声,低一声地唱起动听地歌声,“咕咕!咕咕!”唱醒了镰刀;唱醒了田野与村庒;唱得广袤的土地上一片金黄,一穗穗、一波波、一浪浪,高过所有的期待;唱得农人心花放;唱得稻秧顺着手指插进麦浪。
听,那镰刃发出清脆的响声。农人用粗糙的大手举着麦浪狂欢,感到卑怯,又领悟到崇高。一字排开,弯腰低头弓背噌噌往前窜,一个劲地嚓、嚓、嚓响成一片。那镰刀淋漓尽致地在麦浪里挥舞着,把麦穗与大地分离,一排排地麦穗往后倒下。这可是千年来人们躬身折腰来收获的姿势,麦子以自己的扑倒扶人们,这是生命与生命之间相互的敬畏与感激。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那一群被惊吓的麻雀窜上天空,又在另一片麦地落下,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农人们田垄来回,地头暂歇,磨磨镰刀,打情骂俏,也忘了疲劳。汗渍浸润的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浑厚质朴。遍地漫野,成群结队的麦子,她们经历了晚秋的萧瑟,严冬的考验,早春的温暖和盛夏的酷热;经历了成长的艰辛;经历了坎坷与风雨,浩浩荡荡地回家了。迎接她们的,是心花怒放的农人们。
如今麦熟与不熟,照样丰衣足食,没了青黄不接的焦虑,没了起早摸黑的紧张,也没了在一起劳动的幸福滋味。孩子和女人在麦田玩耍,温情而浪漫,男人开着联合收割机,从南向北,去拥抱一片片金黄的等待。老人以一株麦子的姿势站在地头,折一根麦杆吹响麦笛,吹奏出一曲丰收的赞歌,宛如天籁之音。是天籁之音?不!那是来自麦浪与联合收割机的交响!那是阳光与麦浪的交响!那是汗水与土地的交响!那是自然与纯朴的交响!那是农民的希望!那是大地的希望!
我站在地头,看着田野,淡淡的伤感涌上我的心头,那是因为收割后的荒凉。岚烟盈动,那些流动的烟灰刺激着我的眼睛和鼻腔,我含着泪水,闻着那麦子的遗香,对麦草燃烧后的眷恋。我情不自禁地轻轻唱起“麦子”之歌,麦子啊!您以独具特色的丰富营养,哺育着人类万代子孙,哺育了地球。
这时,耳边传来麦子嘱托:回去吧!不要难过,应该为我骄傲,因为我是镶嵌血色徽章里高悬于国门之上庄严的麦子,能享共和国的国徽殊荣,我一生足矣!我是涅磐的凤凰,秋天,我还来这里,来这里听你歌唱!让你看我成长!
涅磐的凤凰!您永远是人类的希望,等您,等您回来,看您辉煌,听我为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