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味
临近春节,人们照例忙碌起来。忙碌着还说:现在过年越来越没有年味了。
年味是什么?我想,或许那只是一种怀旧的情结而已,这种情结产生的深层次的原因,于六七十年代的人而言应该是曾经的物质匮乏。平时没有什么好吃的,平时也没有什么漂亮的衣服,只有到了过年才会得到些补偿。做家长的因此也有了借口,空前地忙碌起来,于是,那种平时无法释放的浓浓的亲情,一如节日的鞭炮,噼哩啪啦地响上好一阵儿,烙在以后的记忆里,活色生香。
今年过年,我对老公说:天天跑医院,感觉不到一点年味啊。
腊月里的一天,老公说要带公公去做检查,老人家患了眼疾,有一阵子了,也断断续续地医着,老不见好。许是重了,这才决定认真地检查检查。大哥是医生,不过这阵子出差在外,于是电话介绍了相熟的大夫。这样输液用药一晃一周有余,却丝毫不见好转。老公决定让公公住院治疗。
住院的当天便做了XX检查,居然和之前的诊断不同。也就是说,之前一周的治疗都是白做,还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我有理由相信,这病因此也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住院期间,又去省会城市做了检查,印证了医院给出的最坏的结论:摘除眼球。
于是,在腊月二十五日下午,家人还是痛下决心:做手术。
之后的几日里,婆婆,加上几个儿女轮流在医院照顾,直到年三十上午提前出院。
这个年,因为老人家的病,年味果真寡淡了许多。
以往,儿女们会在年二十八往家里送年货:生肉、熟食、蔬菜、水果、干果、糖果……兄妹几个会提前互通信息:你备了什么,他备了什么,什么东西还没有,什么东西再送就太多了吃不了……然后从家里回来,又会带回许多公婆置办的东西:馒头、炸油品、爆米花、面豆……公婆都是极勤劳之人,每年过年前都会备上许多年货,就在公公住院前,老人家还说,不能住院,得回家蒸馍呢。
可是今年这些程序都没了,忙乱依然,却少了那些欢乐。
后来,听同学说她婆婆年前也感冒了,回家看的时候还下不了床,说老公看到那种凄凉的景象心里难过得不行。又听说另一个朋友的老父亲也在医院,住重症监护室,怕这个年都得在那里过了。初一回去,本家的伯伯也窝在炕上,说感冒了,饭都没吃好,恶心。
忽然便很感慨:什么是年味呢?对一个家庭来说,也许只有家人都健康才会有一个最有味道的新年,才有心情去置办年货,才有心情跑得腿疼购置新衣新帽,总之,要心无挂碍,才会有心情去体会年的味道。
年味,是一种情结。
年味,是一种心情。
年味,离不开健康。
年味,少不了平安。
常说人到中年多难事,也许最大的难事便是老人的身体不够健康。其实,公婆虽然高龄,却一直都很健康。公公年近八十,见过的人都会感慨:很年轻啊。那是一位总也闲不住的老人家,初一我们回去,他没有像在医院那样靠在床上,而是坐在沙发上吃瓜子儿,看电视,精神矍铄的样子。哥去为他换药,老人家歇上一会儿,便又下了床。看炉火该添煤了,便起身去续煤,旁人劝也劝不住。拿来一瓶又一瓶的露露,搁在炉子上暖热了,让人喝;拿了点心,非要人尝尝,说很好吃。我用手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胃说:大(豫西对父亲的称呼),我真吃不下了。
卧室、客厅各生了一个炉子,热气腾腾的。玩累了的小狗蜷在炉边小睡,蹭蹭它的尾巴,懒懒地睁眼看一下,又睡过去了。
儿女都在家。不时地有邻居来看望公公,人来人往的,桔子皮、香蕉皮、糖果皮、瓜子儿皮一会儿摊了一茶几;中午饭做好了,满满的两桌子,放都放不下——家里气氛轻松了放多,年味,又回来了。
2、酥肉、冻肉和带鱼
豫西这地儿,有些年货是很有特点的,比如说,酥肉、冻肉和带鱼,似乎家家必备,我想,喜欢吃也许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这些食品吃起来方便。来了客人,把酥肉和带鱼与馒头一起上锅一蒸即可,可以节约许多时间,免得客人等得着急。冻肉也一样,拿出来一切,淋些生抽和醋就好。
可是这些年,这几样菜我却从来未做过,都是两位朋友做好了送过来。
陈姓朋友自己开了个茶楼,每到年关都会炸许多酥肉和带鱼,我家是必有一份的,一直可以吃到过了元宵。这两个菜做起来也许不是太麻烦,但是做得好也不易。酥肉要选瘦肉较多的,切成条状,要腌得好,入味,还要火候好,炸得不干又很烂。炸那么一大盆儿,也是很费功夫的。带鱼拾掇起来最麻烦:洗净、开膛、去头、去鳍,再冲洗干净,腌好,下锅。又是一大盆。茶楼的厨师虽然业务娴熟,也需要忙活上好半天。
冻肉较之酥肉和带鱼,则要费时得多。冻肉的材质也很有讲究,饭店的冻肉会用肉皮什么的做,肉少冻多,而水姓朋友做的冻肉则多半会用猪蹄,加上猪头什么的,具体都有些什么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正,肉冻里会有许多瘦肉丝。据朋友讲,熬冻肉是功夫活儿,比如清洗食材,要全家总动员用摄子拔干净猪毛;熬的时候最好用炉火,不然太费煤气。要熬上N多个小时,直到骨头自动脱落。朋友说,通常会下午开始弄,直到夜里,熬得人都瞌睡了,也就差不多了。我没看过朋友怎么做的,只知道每年都会送我们一大盆。
总想,这些事情做一年不难,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真不容易。所谓的情谊,便是这样的吧,从不承诺什么,却年年都会记得。
3、群发短信
大年三十。
下午四点,一切都已就绪。虽然不小心切伤了拇指,可还是忍痛包好晚上要吃的饺子。老公和儿子去贴春联了,一个人待在家里,翘着刚刚不小心被切伤了的大拇指,寻思写一条祝福的短信发出去。
群发短信。每年都是这样操作的。虽然大家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却都在身体力行着——跟见面问好一样,无非都是个礼数,中国人习惯礼多人不怪,虽然发了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不发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手机时代,保存的联系人动辄好几百。要一个个地发,确实也没那么多的时间。
写了几句话,不满意,总是老一套,似乎隔靴搔痒一般,放弃。重写了几句,又按了退出键——是不是早了点?都这会儿了,手机似乎没什么动静。也许大家都在忙呢,不如晚上再发。这么想着,安心地看电视,等那两口人回来——晚餐得老公动手做了。
照例,年三十是和朋友一家三口一起吃年夜饭。两个孩子喝白酒,四个大人喝自制的葡萄佳酿,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卡着春晚开始的点儿结束。朋友三口打道回府准备好好欣赏春晚,老公和儿子听着《想你的365天》整理清扫,我再次拿出手机,准备完成短信群发的任务。
大声问正在劳动的两个人:我一次能发多少个啊?
回答说:不知道。不等。
忽然,又一支歌曲开场了,一个男歌手潇洒地唱着:不管你是谁,群发的我不回……晕晕忽忽的我忽然清醒了:居然,春晚会有这样的节目?还以为谁跟我聊天呢:
感动得我快要流出眼泪
突然发现落款人名不对
原来你这是群发的信息
你竟然还忘了修改后缀
这词,简直太牛了!太生活化了!你也和我一样,收到过这样的短信啊?我开心地哈哈大笑,赶紧招呼那爷儿俩过来看。
现在的你看着电视机
还拿着手机发着信息
你转了一个去年的对联儿
给老板们群发了出去
突然想爆个粗口,咳咳!你千里眼啊,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手里拿着手机要发信息啊?看着手里的手机,忽然很尴尬,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听他的。
不管如何,被他这么一搅和,真的暂时没了发信息的兴致。手机时不时地有提示音响起,我还在纠结中:要不要群发呢。群发出去便不用一一回复了,仿若有着很多人的聚会一样,见到谁都碰杯,见到谁只需说“你好”就行,不必分先后。对已收到的短信就当是后回复,对未收到的就当是先问候。若不群发呢,那得一个个的回复才行——其实,我并不十分认同歌手唱的:“这真不是面子的问题,我只是怀念真的东西。”我觉得,即使是群发,也是发自真心的。当你去翻看你的联系薄时,你会想起每个人的样子,你会想:哦,真的好久没联系了。会在心里跟他打招呼:嗨!过年好啊!
我不知道这个除夕的晚上有多少人会和我有一样的纠结,但我确信,这个除夕移动公司的生意会比往年少很多。
最后,我决定:凡收到的短信一律都回,而且一定要先说:谢谢!不管是不是群发的。不过,这样会存在一个问题:因为自己也弄不清楚收到了哪些朋友的短信,再想发的话,也许会重复,也许会遗漏。这么想着,索性不发了——没有回复的,说明他跟我一样纠结过,既然他也选择了不发,那么应该也不会怪罪我的吧。
不管如何,我觉得这个节目还是蛮好的,它反映出了一种现象,而且,他能够对这个现象说不,这就是一种进步——群发也好,不回也罢,不再人云亦云,不再被某种力量所挟持,所绑架,就是进步。
只要不违背法律和道德,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也都有权利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201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