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壶十月,江南的木樨依旧飘香,旧时庭院中,丛林街巷间,山中石径上,皆落满了一地的木樨,满溢着她的的幽香;亦有枝头语笑嫣然的朵儿看岁月年轮中的荒芜与单调,笑尘世四时景色的相依与疏离。木樨清香绝尘,疏淡清雅,花草之中,她最为芬芳。
柳永有词吟:“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他写的是江南钱塘之地的烟柳画桥,流水人家。我爱那一树树的木樨花,在时光中沉潜成世人心中的美丽,千百年过去了,木樨花依旧风流婉转,不落世俗,瘦山瘦水都是锦瑟,一花一叶都是春秋。烟雨缥缈的江南古镇,是木樨哼唱着她的过往,装饰了她的年华。江南的木樨花,最是令人心醉,草庐长亭间,落花满径,待明月挂上柳梢,便温一壶白月光,是诗情,也是画意。月下弄弦,煮酒填词,推杯换盏之间便筑起了梦的长廊,流水曲觞之中便安放了诗意的年华。
今生我亦是与木樨花结了一段缘分,有幸落于水乡江南,每至清秋时节,便会独自去往园林中赏木樨花开。总喜爱于木樨树的长廊下,叫一壶茶水,就用这头顶的花细细烹煮,而我便静静的端坐于树下,有时闭目,有时亦会拿了诗书一卷,慢慢品读。石凳上的炉火熬煮着这岁月里的烟尘,而木樨花便在沸水间浮沉,即刻,便散了芬芳,愈加的馨香怡人。偶有路人,从此间走过,若是有三两闲心,几点快意,亦愿意停留,便坐于青石凳上,设下一局棋,与我两两对弈。素月不老,时光亦不需要言语,此时无声胜过有声,单调的风景胜却了万紫千红的芬芳。晚云起,即是倦鸟归巢时,秋风凉,枯藤昏鸦生倦意,木樨落,飘零起舞是凋落。两盏茶,流淌着木樨花的清香,缓缓饮下,而后就着月色里的黄昏转身,缓缓的归去,渐渐地远离,没有言语,亦是不需要言语,这一场相逢无需记忆,只是缘分,来了就聚,散了,便随缘。暮色蔼蔼的烟雨中,独留那青瓷一盏的茶杯,在木樨的纷纷落雨里浅笑嫣然。
有时亦会嗔怪自己,何故平白折损她的年华,早早的将其从枝头摘下,后来知道,木樨花的花期并不算长,她愿意将自己芬芳奉献于世人。开在枝头,落在枝头也许是种残忍的美丽,可是年华苦短,仿佛一眨眼便会迫不及待的老去,木樨也怕凋零,所以她愿意让自己的芳香留存为世人心中的美好念想,所以不会怪罪我夺去了她的芳香。而我,则更是因为欢喜,所以愿意许下那一年一度的约定,此后的岁月里,无论我行至何处,每至木樨花期,我便会早早的归来,在花树下,静等那一树的花开,看那一场花开,又等至花谢,再度许下相约一生的誓言。
木樨是桂花的别名,亦可叫岩桂,世人多称其为桂花,我则爱极了木樨这个名字,木樨,仅是这两个字,便是一首空灵而富有韵味的千古奇诗,让我生出无限的欢喜,所以此后无论何时,总愿意叫她木樨,感觉她就像是我一个人的木樨,在我的一个人的小小的世界里,低沉,恍惚,徘徊,潇洒,转身,陪伴,时光沧桑老去,而她,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木樨清可绝尘,浓能远溢,在草木中堪称一绝。仲秋时节,丛桂怒放,古来文人雅客最喜在夜静轮圆之际,把酒赏桂,吃蟹看月,阵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在中国古代的咏花诗词中,咏桂之作的数量也颇为可观。而木樨自古就深受中国人的喜爱,被视为传统名花。我对木樨亦是爱的深沉,幼时家中庭院里,载种的最多的,便是木樨,总喜欢闻着花香,在木樨树下静静的品读前人遗留下来的诗词曲赋,从中寻觅与木樨有关的风月往事以及历代诗客的沧桑过往和快意人生。那些个日子,简单,平静,如水,如风,如露,亦如木樨的淡淡的清香,总令人回味,亦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