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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放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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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节
    九月十日,星期二的放学后。
    头顶上方传来“砰”的一声,我反射动作的抬起头,见到三楼窗户丢出某黑色物体,正好在我的上方,我慌忙避开。黑色物体落在我刚才站的地点后,破碎了。
    那是天竺葵的盆栽!
    那时放学后,我走在教室大楼旁时发生的事。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钢琴声。我呆然凝视那破碎的陶盆,一瞬,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直到腋下的汗珠沿手臂滴落,我才忽然清醒过来。
    紧接的瞬间,我拔腿往前跑。一冲进教室大楼,马上全力跑上楼梯。我激喘的站在三楼走廊,不只是因为快跑才心跳急促,而是内心的恐惧已达到顶点。如果头顶被刚才那一下击个正着,也会像天竺葵一样红花迸开?
    从那扇窗户看来,会是哪间教室呢?我站在理科实验室前。里面飘出药物臭味的空气,门开了约五公分。
  我用力推开门,在这同时,一阵清爽的微风迎面吹过来。正面窗户敞开,白色窗帘随风摇曳。我再度沿走廊前进。我不记得盆栽落下至我跑上这儿约莫经过多久,但是,我总觉得走廊两侧并列的教室中,推落盆栽之人仍躲藏于其中一间。
  教师大楼中央弯曲成L型,走过转角时,我停住了。从挂着“二年C班”牌子的教室内传出说话声。
  我毫不犹豫的推开门。
  里面有五位学生,聚集在窗边似乎写些什么。见到我这突然的入侵者,一起回头。我不得不说话了。
  “你们在做什么?”        
  这时,站在前面的学生回答:“我们是文艺创作社……正在制作诗集。”语气很肯定,带有“别打扰我们”的意味。
  “有谁来过这里吗?”
  五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摇头。
  “没人经过走廊?”
  她们再次互望一眼。似乎有人低声说“没有呀”,然后,刚刚那位学生代表大家回答:“没注意到。”
  “哦?那……谢谢。”我环视教室内一圈,关上门。直到那时,我才又听到钢琴声。对了,感觉上好像自方才就一直听到,虽然我毫不懂古典乐曲,却是曾听过的曲子。我想:弹奏得应该颇不错!
  最里面有音乐教室,声音是从该教室内流泻出。
  我打开所有教室之门,一一确定里边是否有人。最后,只剩下那间音乐教室。
  我用力开门,声音恰似扰乱平静的流水,毁坏美观建筑物的杂音。钢琴声猛然止歇,弹奏者很气愤状的注视着我。
  那脸庞我有印象,是二年A班的学生。白皙的肌肤颇引人注目,但,此刻略显苍白。
  我情不自禁说:“对不起?有人来过这里吗?”
  一面问,我一面环视室内。有三排长椅子并列,两架斑驳的风琴靠着窗。墙上挂着在音乐界留下功绩的名作曲家们之肖像。没有地方可以藏身?
  她一句话也不说的摇摇头。她弹奏的是豪华型三脚钢琴,似是相当古老之物。
  “是吗……?”
  我绕至她身后,走至窗畔。可见到在校园内跑步的各社团的学生。走出音乐教室往左边就有楼梯,偷袭我的人大概就是从那里逃走吧!以时间来说是绰绰有余。问题是,究竟会是谁呢?
  我注视到弹奏钢琴的女学生一直凝视着我,眼神里带有不安。
  我勉强挤出笑容,说:“你继续弹奏吧!我想听一会儿。她的表情终于转为柔和,瞥了乐谱一眼,手指流畅地动了,琴音由低转高……对了,是萧邦!
  这是连我也知道的名曲。
  边眺望窗外边聆赏萧邦——好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优雅享受。但,我的心情却无法开明,依然是忧郁的。
  距今约五年前,我进入杏坛。并非对教育特别有兴趣,也非憧憬着这项职业,简单的说,只是“很自然”的结果。
  本地某国立大学工学院资讯工程系毕业后,我在某家电厂就职,理由之一是总公司在这里。但却被派遣至信州的研究所。还好工作内容是光纤通讯系统的开发设计,颇符合自己的希望,所以工作了三年。
  第四年,机会降临了。公司在东北建造新工厂,光纤通讯系统的成员大半数跟着被转调该工厂,我当然也包括在内。
  我踌躇了。印象中,东北太遥远了,一想到前辈同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也许会一辈子待在深山里头也不一定”。我的心就凉了大半截。我考虑换个职业,看是进其他企业,或是干公务员。可是,事实并非想像中那般容易。我不免暗想:是否该死心的前赴东北?
  就在此时,母亲劝我不如当教师。  
  大学就学期间,我已取得数学教师资格,但,我却认为吃这行饭太没意思,想都没想要靠它吃饭。
  当然,以母亲的立场而言,她是不希望让儿子去东北那样偏僻的地方。不过事实上,从薪水方面来看,与当时的平均收入相比,教师这项职业绝非不好。然而,要通过教员任用考试并不容易。我一提到这点,母亲说:“私立学校也许行得通”,因为,先父和私立学校联谊会有颇深的关系。
  虽非特别想干的工作,也并不讨厌,这是我对教师这项职业的观念,因此在无更适合的职业可让我拒绝母亲的热心劝诱之下,我只好答应了。不过,心理上仍只抱着试个两、三年再说的念头。
  翌年三月,我正式拿到聘书,学校名称是私立清华女子高等学校。这所高中位于S车站下车步行约五分钟、四周皆为社区住宅和田地环绕的奇妙环境中。学生人数,每一年级三百六十人,每四十五人一班,分为八班。有二十年上的传统,又维持颇高的升学率,以县内的女子高中而论,算是顶尖学府。事实上,我告诉许多朋友说“要到清华女子高校当教师”时,每个人都祝贺我,表示“选到最佳出路”。
  向公司递上辞呈后,四月分开始,我即执起教鞭了。
  第一天上课的情景,我记忆深刻?那是一年级的学生,因为我也是初次至这所学校,所以曾自我介绍自己也该算是新生。
  上完第一堂课,我很快就对教师这项职业失去自信。并非我有什么挫败,也非无法应付学生,只是我受不了她们的视线。
  我不认为自己是会引人注目之人,甚至可谓是习惯于躲在别人背后。可是,从事教师这项职业却不能让你这样做,学生们对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加以反应,对你的一举手、一投足也都予以注目,而我很不能忍受上课时间被将近一百双眼眸监视的感觉。
  直至约两年前,才逐渐习惯于她们的视线。也不是神经变得较粗、反应较迟钝,而是发觉:学生们对所谓的教师,并非真的那样有兴趣。
  但,我丝毫无法理解她们的心情。反正,令自己惊异的情事接二连三发生?我以为她们是成年,却很意外的发现她们根本和小女孩没两样。然而她们又会惹出不逊于成年人的问题,完全没办法预测其行动。关于这点,第一年的经验和第五年的经验皆同。不仅学生们,连学校教师们也一样,在我这种干过其他行业之人的眼中看来,他们很多都像不同的生物。有人为了管教学生,不停使用无意义的劳力,其至目露凶光、检查学生的服装、穿着,像这种情形,我实在无法理解。
  这五年来,我的感想是:所谓学校的这种地方,自己不懂之事太多了。
  不过,最近我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在我周遭,存在着企图杀害我的人物!我是三天前的早晨才注意到这种杀意。地点是在S车站的月台。我走出客满的电车,随着人群走在月台边缘,忽然,有人从旁推了我一把。由于事出突然,我失去平衡,朝外侧踉跄了一、两步,在掉下铁轨之前,总算站稳往脚,当时,距月台边缘已不到十公分了。我心想:好危险?到底是谁呢?
  感觉上,全身掠过一阵战栗。正好有一班快车驶过眼前的铁轨!
  我确信是有人故意推我——估算好列车驶过的时间等待我不注意之际……
  但,到底是谁呢?很遗憾,要自拥挤的人群中找出下手的人物,根本不可能。
  第二次感觉到杀意是在昨天。由于游泳社停止练习,我独自在池里游泳——我很喜欢游泳。我往返游了三趟五十公尺后,爬上来。由于还须指导射箭社的练习,不能让自己过度疲倦。在池畔做过体操后,便去淋浴。虽然已经九月,连日来却酷热无比,淋过浴会清爽舒服多了。
  淋过浴、关上莲蓬头开关时,我发现“那件东西”。它掉在我脚边约一公尺外的地面,不,因为积水深及脚踝,所以应该说是沉在水中。是个约莫拳头大小的白色小盒子。
  我靠过脸去,仔细观察,然后,拔腿冲出淋浴室。那是家庭用一百伏特延长线的插座部分,电线另一头则连接至更衣室,插着电。当然,进入游泳池前没有这种东西。那么,一定是有人趁我游泳时放置的,目的是要让我触电致死。
  但,为何我会平安无事呢?
  我走向总开关,一看,果然如我所料,安全开关跳下来了。这是电流在水中的流量过大,超出安全开关的容量,才导致安全开关跳下。如果换成更大容量的安全开关,那……
  再来就是第三次,亦即刚才的天竺葵盆栽。
  截至目前,三次都很幸运脱险了。但,幸运不见得会永远持续下去,终有一天,凶手会狠心下手,而,在这之前,我必须查出凶手的真正身份。涉嫌者是名叫学校的集团——不知身份究竟的人们之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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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10-12-26
第一章 第二节
作者: 东野圭吾  
  九月十一日,星期三。
  第一节是三年C班的课,这是升学班。进入第二学期后,开始稍微有些人心惶惶的是就业班,多少会全神贯注听讲的是升学班。
  门一开,响起阵阵拉动椅子的哗啦声,几秒钟以后,所有学生就位。
  “起立!”班长叫着。
  穿清一色白衬衫的女学生站起,敬礼后坐下,教室内又是阵阵哗然。
  我立刻翻开教科书。教师之中,也有人在正式授课之前会闲话家常者,但我硬是学不来,连正常的讲课都感到痛苦了,何能说出多余的话来?
  我想:能在数十人的注目下说话而不觉得痛苦,应该是一种才能!
  “从五十二页开始。”我以干哑的声音说。
  学生们最近似也了解我是什么样的教师,因而不再有任何期待了。因为除了和数学课业有关的事以外,我什么话都不说,所以学生们替我取了个绰号——“机器”,大概是“教学机器”的简称吧!
  我左手拿教科书、右手拿粉笔,开始上课。
  三角函数、微分、积分……很难确定她们之中有百分之几的人能听懂我授课的内容,并非她们不时点头、频做笔记,就表示已经了解。每次测验,成绩总是烂得一塌糊涂。
  课上到约过三分之一的时间,教室的后门突然开了。所有学生都回头,我也停住拿粉笔的手望过去。
  进来的是高原阳子。她虽受到所有人的注目,仍慢慢往前走,视线对准左侧最后面的自己座位。当然,她连看我一眼也没有。
  静寂中,她的足音回荡着。
  “接下来是以代入法算不定积分……”
  见到高原阳子入座后,我再次开始授课。我很清楚教室内的空气非常紧张。阳子被学校勒令停止上课三天,听说是因抽烟被抓到,但是详细情形我不知道,只是听三年C班导师长谷说过,她今天开始恢复上学。第一节课开始之前,长谷对我说:“刚才我点过名,但是高原未到,我想她大概又旷课了。不过,她若是课上到一半才迟到,请你狠狠的训一顿。”
  “我最不会教训学生了。”我坦白说。
  “别这样说吧!你是她二年级时的导师,不是吗?”
  “是……”
  “那就请你责备她。”
  “好吧!”我回答。          
  但是,我丝毫不打算遵守和长谷之间的承诺。理由之一当然如自己所说的,不会教训学生,另外则是:我实在不会应付像高原阳子这样的学生。去年,她是我当导师的二年B班学生,但,却不是像现在这样的问题学生,只是精神方面和肉体方面都有些“前进”而已。
  那是今年三月、结业典礼结束后的事。
  我回到办公桌,正打算收拾一下后回家时,见到公事包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请来二年B班教室”。
  没有写姓名,字迹相当端正。我猜不出究竟是谁找我,又为了什么事?但仍沿着无人的走廊来到教室,推开教室门。
  里面是阳子。她靠着站在讲桌边,面向我。
  “阳子,是你找我?”我问。
  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什么事?是对数学成绩不满?”我开着不太习惯的玩笑。
  但,阳子视若无睹,伸出右手,递给我一个白色信封:“我有事请老师帮忙。
  “这是什么?是信吗?”
  “不!你看了就知道。”
  我打开信封一看,是三月二十五日九点开出的特快车车票,迄站是长野。
  “我要到信州去,希望老师陪我。”
  “信州?还有谁呢?”
  “没有了。只是我们两人。”阳子像是闲话家常般的轻松回答。但,神情极端严肃!
  “真令人惊讶!”我故意夸张的说,“为何找我?”
  “这……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去信州?”
  “只是……没什么!你会去吧?”她的语气很肯定。
  我摇头。
  “为什么?”她似很意外。
  “学校规定不能和特定学生做这种事。
  “若是特定女人呢?”
  “这……”我怔怔望着她。
  “反正,三月二十五日我会在M车站等。”
  “不行,我不会去的。”    
  “你要来,因为我会等你。”说着,阳子不等我再开口,转身走向教室门口,然后回头说,“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话一说完,她突然跑出走廊。
  我拿着放有车票的信封,呆立讲台上。
  三月二十五日之前,我非常困惑。当然,我完全没有陪她旅行的念头,困惑的只是当天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也就是,我该漠视此事、让她在车站呆等吗?或是去车站说服她?
  但,考虑及阳子的个性,我不认为当天她会听我之言打消去旅行的念头,所以就没有去车站。我认为,她只要等一个钟头,就会死心回家了。
  当天,我终究无法平静下心情,从早上就不停看着时间。当时针指着九点时,不知何故,我深深叹息了。这是多磨漫长的一日呀!
  当晚八点左右,电话铃声响了。我拿起话筒:“喂,我是前岛。”
  “……”
  我直觉认定是阳子:“是阳子吗?”
  “……”
  “还在等?”
  她仍旧沉默不语。我脑海中浮现她那种表情——有话想说,却紧咬住下唇。
  “如果没有事,我要挂断了。”
  她还是没回答,所以我搁回话筒,但,即使这样,我仍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春节过后,她们升上三年级,我有一段时间尽量不正面对着她。在走廊上见到她,我立刻回头,上课时也极力不望向她。最近虽没再那般神经质的避开她,却……何况,阳子也是那段时期才开始因为服装和上课态度,被校方认定是问题学生?
  直到上完课,我终于连提醒她以后不能迟到也没说半句。不过,平常也有学生迟到,而我同样没说话,因而其他学生也不觉不可思议。
  回到教职员室,对长谷提起此事,他双眉紧锁,不断念着:“真是没办法?恢复上课的第一天就迟到,根本瞧不起学校,这种时候若不狠狠训她……好吧!中午休息时间我会叫她来训话。”
  长谷拭着鼻尖的汗珠。他只比我大两、三岁,但是看起来更老。或许是少年白头、身材又胖的关系吧?
  这时,坐在隔壁的村桥开口了:“高原阳子上学了?”
  这人说话的语气里总是带有双关意味,我很讨厌。
  我点头:“是的。”
  “真是乱七八糟?”他恨恨的说,“真不知她来学校干吗!她难道不明白这里并非她那种害虫该来的地方?反正,只停学三天太纵容她了,有必要停学一星期,最好是一个月。不过,即使这样也没用……”他边推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边说。我虽然不是特别具有正义感,但是,村桥使用的“害虫”、“瘤”、“垃圾”之类的说法,很让我不快。
  “她二年级的时候并没特别坏!”
  “有些学生就是在最重要的时期才一百八十度剧变,算是一种逃避吧?做父母的也有问题,根本没督促嘛!她父亲从事何种工作?”
  “应该是K糕饼公司的经理吧?”我望向长谷。
  他颌首:“不错。”
  这时,村桥两道眉毛挤在一块,一副恍然的表情:“这是常有的情况。父亲过分忙碌,没时间关心女儿的教育,却供应太多零用钱,形成最容易堕落的环境。”
  “是吗?”
  村桥是训导主任。他不停高谈阔论,我和长谷只是偶尔搭个腔。阳子的父亲很忙碌似乎是事实。依我的记忆,她母亲在三年多前病逝,家事完全由女佣负责。不过,她几乎只是和女佣共同生活,父亲很少待在家里。她说这些话时,脸上毫无黯然神色,或许内心很痛苦,但,表情开明,完全未形诸于色!
  “那么,母亲呢?”村桥问。
  长谷回答。他连阳子母亲的死因是胃癌都知道。
  “没有母亲?那可真糟糕,无可救药了。”
  村桥不停摇头的站起来时,铃声响了,第二节课开始。我和长谷回自己的办公桌准备妥当,走出教职员室。
  途中,在走廊上,我和长谷闲聊。
  “村桥老师还是那么严厉呢?”
  “他是训导主任。”我说。
  “话是这样没错,但……高原抽烟的事,好像是在洗手间偷偷进行的,却被他发现。”
  “哦?是村桥老师?”
  我是第一次听说。看来他果然看阳子很不顺眼了。
  “学校决定处罚她停止上课三天时,只有他坚持一星期,最后,还是由校长决定。”
  “原来如此。”
  “高原的确是问题学生,但,她也有可怜的一面。这是一位学生告诉我的,说她是今年三月底左右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三月底?”我心跳加快了——是她约我至信州旅行的那段时期!
  “你也知道,那孩子的家自从她母亲死后,家里就只剩一名女佣,但是,今年三月那位女佣辞职不干,换来另一位年轻女佣。若只是这点倒还无所谓,但,事情真相却是她父亲强迫前一任女佣辞职,带某年轻女性住进家里。我判断,这是让她心理叛逆的原因。”
  “是这样……”
  和长谷分手后,我想起阳子那倔强的个性。她很单纯,却也因此在绝望之时反抗心理愈强烈。我不擅于带领学生,不过知道好几位学生都是因同样理由自暴自弃!
  忽然,我想起阳子邀我至信州旅行之事。如果她是因家庭环境变化而困扰,才想外出旅行呢?
  如果是打算在途中和我商量,希望获得我的建议呢?也许,她只是想找个能帮她分担苦恼之人……
  但,我没答应,不仅没答应,更连理都懒得去理。我想起阳子她们升上三年级后第一次上课的情景。我望向她时,视线正和仰起脸来的她交会。当时她的视线至今仍令我忘不了?那是如针般锐利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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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10-12-26
第一章 第三节
作者: 东野圭吾  
  “怎么啦?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经过三年级的教室附近时,背后有人说话。而,会用这种口气叫我的学生很少,不是惠子就是加奈江。我回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惠子走过来。
  “和老婆吵架……?”
  “你的心情好像不错?”
  惠子摇摇头:“才不呢!简直差劲透了。时田又在唠叨我这个了。”她揪住自己的头发,说。她的头发梳成波浪型。当然,烫发是被禁止的!
  “我说它是天生如此,可是时田却不相信。”
  所谓的时田就是她们班的导师,教历史课。
  “那当然啦?你一年级时是清汤挂面头。”
  “何必这么老古板呢?睁只眼闭只眼就好了嘛!”
  “你好像没化妆了?”
  “那确实是有些太惹人注目。”
  暑假期间,惠子都化妆参加射箭社的练习。她说,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和橙色唇膏很相配。她全名杉田惠子,读三年B班,是射箭社社长。已经完成少女时期的蜕变,逐渐转为成熟女性。通常女孩子到了高中三年级都相当成熟,但她又特别显著。
  这位惠子也是我难以应付的人之一,尤其自那次集训以来,更是头疼,只好视若无睹了。不过,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始终未说出集训时的那件事,甚至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我常想:对她而言,那种事或许算不了什么吧!
  “今天会指导练习吧!”惠子以谴责的眼神望着我。最近,我不常去看射箭社的练习,因为我觉得自己有危险,放学后都尽早回家。但,又不能告诉惠子这种事。
  “很抱歉,今天我也有一点事。全看你了!”
  “这真麻烦……最近,一年级那些人的射型很糟……那明天呢?”
  “明天应该可以。”
  “拜托,拜托。”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开始怀疑集训时所发生的事,也许真是我在作梦!清华女子高校有十二个运动社团。根据教育方针,校方鼓励学生参加社团活动,也大力支援。
  不过,这样做也获得相当代价,以篮球和排球为首,各社团都颇活跃,每年都有两、三个社团在县运会夺得不错的成绩。
  然而,尽管社团发展蓬勃,到两年前为止,集训仍被禁止。理由很单纯:妙龄少女不能外宿!
  每年,都有很多人企图打破此种因袭传统,提出集训的意见,却总是无法实现。因此,有人建议所有社团联合集训。亦即,如果各社团不能分别集训,何不让全部运动社团一起参加集训?
  这样的话,集训地点可由校方决定,指导老师也多,能够组织成监督网,而且,人员较多,在金钱方面的负担也可减轻。
  当然,还是有人持反对意见,不过,去年终于实施第一次联合集训,我也以射箭社指导老师的名义同行,结果成效显著,学生们的反应也很好,所以暂时持续实施。今年暑假举行第二次联合集训,地点和上次相同,是县立运动休闲中心,为期一周。每天的训练时间表是:六点三十分起床、七点吃早饭、八点至十二点练习、十二点吃午饭、一点三十分至四点三十分练习、六点三十分吃晚饭、十点三十分熄灯。
  训练算是很严格,不过各社团可适当分配休息时间,也有不少自由活动时间,学生们之间几乎无人抱怨。尤其是晚饭后至熄灯前的那段时间令她们很愉快,也有了平时在学校里领略不到的亲密感和同心协力的感觉。
  我大多以看书或看电视来消磨时间居多,但,每晚一定会检讨练习内容。
  那是第三天的晚上。  
  集训前半段的练习已告结束,为了确定社员们的进步程度,并检讨接下来的方针,我在餐厅整理资料。时间是熄灯后约过三十分钟的十一点左右,可供一百人以上进餐的大餐厅里不见人影。
  射箭是成绩能明白以分数表现的运动,所以只要看当天的分数,就能知道每个人进步的幅度。我把三天来每位社员的成绩制成图表,打算第二天让大家看。
  开始这项作业不久,我察觉有人接近,抬起头,桌前站着惠子。
  “你很卖力嘛!”还是那种她特有的台词,不过,不知为何,声音里没有平日的讽刺意味,“都已熄灯了,你睡不着?”
  “嗯,是有一点。”
  惠子在我身旁坐下。运动衫加短裤,刺激是稍微有点太强烈了。
  “嘿,在整理资料?”边看着笔记,她说,“我的记录……啊,是这个,很糟呢,看来我最近不太顺利。”
  “那是姿势失去平衡!你的时间掌握得很准确,所以,很快会恢复的。”
  “加奈江和弘子也一样……她们的射型很漂亮啊!”
  “她们不能算射箭,只是让箭由弓射出。简单说,她们是力气不够。
  “还是要靠加强训练?”
  “没错。”      
  我打算谈到这里为止,再度拿铅笔面向笔记簿。但惠子并没有要离去的样子,双手托腮,望着笔记簿。
  “睡不着吗?”我再问一次,接着说,“睡眠若不足,白天无法忍受暑热的。”
  但,惠子并未回答,站起身:“喝罐果汁吧!”
  她至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回两罐果汁,然后很大胆的跷起二郎腿坐着。我一面移开视线,一面摸索长裤口袋的皮夹子。
  “算啦!一罐果汁我还请得起。”
  “不行!你花的是父母的钱。”我从皮夹内拿出两枚百圆铜板,放在她面前。
  她瞥了一眼,却并未伸手,反而问:“你担心老婆吗?”
  我拉开易开拉环,正喝了一口,差点呛到:“你胡说些什么!”
  “我是真心在问你呀!如何?”
  “这问题很难回答。”
  “不担心,但是很寂寞?”
  “不会寂寞?又不是新婚。”
  “不寂寞,却会心疼?”
  “别乱讲话!”
  “坦白回答呀!是不是?”
  “你好像喝醉了,从哪里弄到酒的?对了,你浑身酒臭味。”我把鼻孔靠近惠子的脸,假装闻嗅。
  但,她笑也不笑的凝视着我的眼眸。那认真的眼神令我神经麻痹,身体无法挪动。我们相互凝视着两、三分钟,不,或许只是两、三秒钟,但,两人之间的时间却仿佛静止了。
  我不记得是惠子先闭上眼,抑或我先抱住她肩膀。反正,两人很自然的脸贴脸、四唇重叠。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何情绪如此平静,而且还注意听着是否有人突然接近餐厅的声音。惠子也丝毫不紧张,证据是,她的嘴唇湿濡。
  “这种时候,我大概需要道歉才行?”离开惠子的嘴唇后,我的手仍扶住她肩膀,说。
  只穿运动衫的她,肩带外的肌肤在我手掌下似乎不停地沁出香汗。
  “为何要道漱?”惠子未避开视线,“又不是坏事!”
  “我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心情。”
  “你是说并不喜欢我,却吻我?”
  “不……”我结结巴巴。
  “那又为什么?”
  “总觉得破坏了道德戒律。”
  “没有这回事!”惠子肯定的说,她依然凝视着我,“在这之前,我本来就不受道德戒律所束缚。”
  “你真放得开!”
  我缩回手,一口气将果汁喝光。不知觉间,喉咙干渴不已。
  这时,走廊方面传来脚步声。是穿着拖鞋的脚步声,似乎有两个人以上。我们分开坐好,和餐厅门打开几乎刚好同时。
  进来的是两个男人。
  “原来是前岛老师!”高大的男人说。
  他是田径队的指导老师竹井,另一位是村桥。村桥虽非运动社团的指导老师,却以监督的身份参加集训。
  “杉田同学也在,看来是商量练习进度了,你们可真是全心投入。”竹井看着我摊开在面前的图表和笔记,说。
  “你们正在巡逻?”我问。
  两人相视一笑,回答:“可以这么说。”
  然后,两人环视餐厅一圈,从刚刚进来的门出去了。
  惠子注视着两人走出的门,良久,才回过脸来,笑着说:“气氛完全被破坏殆尽了。
  “要回去睡觉?”
  “嗯。”惠子颌首,站起身来。
  我也整理桌上的东西。
  在餐厅前分手时,惠子在我耳畔说:“下次再继续。”
  “什么?”我望着她的脸。
  但是,她只淡淡说一声:“老师,晚安”,就朝着相反方向离开了。
  翌日练习时,我极力避免和惠子面对面。一方面是感到狼狈,另一方面则觉得有点难为情。然而,惠子对我的态度和前一天毫无两样。连报告出席和缺席人数时的语气也完全相同:“一年级的宫坂身体不舒服请假,其余全部到齐。”
  “身体不舒服?那可不行,是否感冒了?”我问。
  她露出合有深意的微笑,说:“女孩子若说身体不舒服,你就该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而且,直到今天,惠子从来提及那夜的事。最近,我不免开始想了:也许只是我自己在乎而已!她所说的“下次再继续”,根本只是开玩笑。
  我眼前浮现惠子的脸庞,那是时而看起来聪明,时而予人媚惑印象的脸庞。我很想告诉自己:冷静些,别着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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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10-12-26
第一章 第四节
作者: 东野圭吾  
第四节
  第四堂课结束,到了中午休息时间,我边看报纸边吃完妻子替我准备的饭盒后,开始喝咖啡。这时,教职员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位学生,是高原阳子。她迅速环视室内一圈,找到长谷的座位,立刻走过去。途中,视线和我交会,却无任何反应。
  长谷一见到她,立即颦眉开始责备。他的座位只在我前面隔四张办公桌,所以能清除见到他的表情,也能听到片断内容。我装着继续看报纸,同时注视着阳子面无表情低着头的侧脸。长谷指责她在被停学后第一天上课还迟到,并要求她别再抽烟、好好读到毕业等等。但,长谷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教训,反倒像是在哀求。阳子仍旧不知是否听进耳中的毫无反应,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一下。注视着她的侧脸之间,我忽然发现一件事:她的头发剪短了。
  以前,她的头发不长不短,前面稍有一点松,但是现在完全没有,刘海也剪得相当短。正当我全神贯注于阳子身上时,背后突然有人拍我肩膀。回头一看,是教务主任松崎露出满嘴黄牙,笑着。
  “有什么有趣的报导吗?”
  他这种说话。令我很讨厌!每次有话要说之前,一定会先发两句言不及义之语。
  “这个社会嘛……有什么事吗?”我直接问。
  松崎目光落在报纸上,说:“校长找你。”
  我把报纸给松崎,快步走向校长室。
  敲了校长室房门,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我推门入内。
  栗原校长背对这边,正在吸烟。他已戒了多次,却总是失败了。
  转动椅子、面向这边后,他开口问:“射箭社的状况如何?今年应该能参加全国锦标赛吧?”
  声音虽低,却听得很清楚,不愧是昔日曾练过橄榄球的运动健将。
  “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怎么如此没自信?”他揉熄手上的香烟后,又再拿一支点着,“你当指导老师几年了?”
  “五年。”
  “嗯,是到了该活跃的时候啦!”
  “我会尽力。”
  “只是这样不行,必须留下某种具体的成果才行。你不是说过吗?在日本,有射箭社的学校还不太多,要夺第一很简单。”
  “这项事实仍未改变。”
  “那就请你多费神了。三年级的杉田惠子……是这姓名没错吧?这位选手如何?”
  “有才华!可以说全国锦标赛夺冠最有希望的。”
  “好,你对她施以重点的训练,其他人只要适当即可。别一副那种不甘情愿的表情?我决不干涉你的方针,只要求成果。”
  “我会努力。”我只能这样说。
  靠运动社团在各项比赛中露脸,藉此打响学校的知名度,这种方法我并无太大反感,毕竟,既然存在着“经营”的大前提,努力宣传也是必要。只不过,校长如此露骨表示,难免感到较大压力。
  “对了,找你来还有另一件事。”
  见到校长表情的变化,我怔了怔。他的神情忽然之间趋于柔和:“你坐下吧!”他指着一旁的沙发。
  我略带犹豫的坐下后,栗原校长也坐在对面:“不为别的,是贵和的事。你知道贵和吧!”
  “知道。”        
  贵和是校长的儿子,我曾见过一次面。一流的国立大学毕业后,进入本地某企业,目前已是中坚干部了,但,并未予人朝气蓬勃的印象,毋宁是软弱、消极。当然,表面印象不一定就是实际个性!
  校长继续说:“贵和也已经二十八岁了,是到了该找个好对象的时候,不过却很难,即使我这个当父亲的看中意,他却看了照片就摇头。”
  我在心里嘀咕:先看看自己长相再说吧!
  “这次他却动心了……你知道是谁吗?”
  “……”
    ——管他是谁都行。
  “是麻生恭子。”
  “嘿!”
  校长好像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觉得惊讶?”
  “当然了。她的年龄应该是……”
  “二十六岁。不过,我认为能干些的媳妇也不错。坦白说,贵和看过她的照片,好像颇中意,所以,八月开学时,我对她提过这件事,但她表示要考虑看看。我也把贵和的照片和履历表给她了。”
  “原来是这样。结果呢?”
  “问题就在这里。都已经三星期过去了,她仍没有答覆,我每次问,她都表示要我再等一段时日。如果不喜欢,直截了当说出来就好了,但,她这样却令人无法知道究竟意向如何,所以才会找你来。”
  说到一半时,我已知道校长的目的了,是要我去确定麻生恭子的意思如何。我说出来后,校长满意的颌首。
  “你的判断力确实不错!不过,若只是这样,来免太容易了,我还希望你能彻底调查清楚她的男性关系。当然,二十六岁的年纪不可能都没谈过恋爱,我也并非那样老顽固。问题只是现在!”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她对这件事没意思,应该就没必要调查吧?”
  “你的意思是说她不喜欢贵和?”校长的语气里有着不快。
  “我是说也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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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但是,若是这样的话,请她明白说出原因。在还有希望的范围内,我不打算放弃。”
  “知道了。”我很想问他,如果麻生恭子不喜欢贵和,他到底打算怎么做?
  “校长的事只有这个?”我问。
  “不错。你有什么问题吗?”校长的语气很慎重,大概从我的表情也看出眉目了。
  “我又被偷袭了。”
  “什么 ?”    
  “被人狙击了。昨天,我走过教室大楼旁,楼上有盆栽掉下来。”
  “不会是偶然吗?”校长挤出笑容,似乎强迫自己这样认为。
  “偶然的事会发生三次?”
  在月台差点被推掉在铁轨上、在冲洗浴室几乎被电死之事,我已向校长报告过。
  “那么,你认为呢?”
  我按捺住不高兴,静静说:“我打算报警。
  这时,校长把香茄放在烟灰缸里,交抱双臂,像遭遇到困难问题般闭上眼。我直接感觉到不可能得到满意的回答了。
  果然,校长说:“再等一段时间吧!”
  我无法同意。
  校长闭着眼,只有嘴皮在动:“这是学生的不良行为之一种。其他学校、特别是男学校,也会发生如流氓般的暴力事件,但,若是警方介入反而不好。这只是学生和教师必须面对面解决的问题。”说到这儿,他睁开眼,眼神带有慰藉的意味,“学生们只是要让你厌烦,没有杀害你的意思,如果为此报警,反而会惹出笑话。”
  “但是,那种方法不能不认为是企图杀人。”
  这时,校长神情忽然转为严厉,拍着桌子:“你不信任学生?”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很可能我会失笑出声。
  “前岛,”他的声调又恢复平静,恰似在实践“糖果和鞭子”的理论,“再等一次吧!到时候我也没有话说,这样总可以吧?”
  如果再等一次,我受了致命伤呢?但,我什么也没说。不是同意,而是死了心。
  “最后一次吗?”我问。
  校长好像得救一般,笑了,又开始讲到学校教育——教师的态度、学生的态度……
  我不想听他那些空洞的理论,便说“我还要去上课”,站起身,拉开门走出时,背后传来校长的声音。
  “小犬的事就诸你帮忙了。”
  我连回答都不想。
  走出校长室,下午的上课铃声响起。跟在快步往教室走的学生们身后,我回教职员室。栗原不只是校长,更是这所清华女子高校的理事长,是独裁者。依他的心情好坏,很容易能打发掉一、两位教师,而依他的喜好,也能马上改变教育方针,不过,学生们对他的风评还不算坏。
  惠子就曾经说过:“他坦白表现自己的欲望,相当具有人性!其实,栗原校长是先父的战友,战后,两人都吃过一番苦,不久,家父走上企业家之路,栗原却开始办教育,但,只有他成功,家父却留下年迈的家母及些许负债去世。现在,长我三岁的哥哥和嫂嫂在家经营钟表店,并照顾家母。”
  大概是劝我当教师的母亲和栗原校长连络的吧!结果,叫我马上到清华女子高校报到。正因为有这样的心情,校长对我的态度相当诚恳,但是相对的,除了校内工作之外,其他方面我当然也很尽心帮忙,像刚才的任务即是其中之一。进入教职员室,马上听到年轻少女尖亢的声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村桥和一位学生面对面站着。
  “你先回教室,有话放学后再说。”村桥指着门口,声调略带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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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之前,请明白告诉我!村桥老师,你是认为自己没错了!”
  村桥的身高比我稍矮,应该不满一百七十公分。而对方那位学生的身材约和村桥同样高,体格也壮硕,看背影也知道是北条雅美。
  “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事。”村桥逼视着雅美。
  雅美一定也用她那双倔强的眼神回瞪着对方。不久,她说:“好,我放学后会再来。”然后,对村桥一鞠躬,大步走出教职员室。
  包括我在内,其他教师们都茫然注视着这一幕!
  “发生什么事吗?”我问正在准备上第五节课的长谷。
  他瞥了村桥一眼,低声说:“村桥老师在上课中责骂学生,好像使用了三字经。北条就是来向他抗议,认为用脏话骂人是对全班同学的侮辱。”
  “原来……”
  “确实只是小事,但,北条会出面抗议,大概也是赌气吧!”
  “不错。”我点点头,回自己座位。
  北条雅美是三年A班班长,从入学迄今,一直保持全校第一名,说她是清华女子高校创设以来第一位才女,也不算夸张。她的目标是东京大学,如果能够如愿以偿,更足以让清华女子高校出尽凤头。她也是剑道社的主将,是县内屈指可数的高段女剑士,文武兼修,很多人都说她若生为男儿身不知该有多好!
  从今年三月起,她发起一项奇妙的活动。说“奇妙”,也许不很恰当,以她的方式来说,就是:为了破除拘泥旧传统、漠视学生的人性,毫无民.主的管班教育,不得不站出来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她也知道跷课或漠视服装和发型的规定,根本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所以她首先发动一、二年级学生成立服装规定和缓化检讨会,透过学生代联会向校方传达意见。之所以策动一、二年级学生,主要是顾虑到三年级学生功课很忙,而且马上就将毕业,可能无法全力投入活动。虽然目前只有服装规定检讨会有系统的推行活动,但是听说不久又要成立“头发规定和缓化检讨会”了。
  认为北条雅美是“癌症病源”,将箭头对准她的是训导处,尤其是训导主任村桥。村桥在三年A班上课回来时,常见她追在后面,强烈抗议他在上课中使用脏话,以及态度傲慢。
  基于这样的理由,她被校方视为颇严重的问题学生,只是,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她的行动!她采取的方法正当,按照校规行事,而且抗议的内容也皆为事实,又加上她的课业成绩绝佳,因此很多教师都认为:在北条雅美毕业前,暂时忍耐吧!
  “稍微对她客气,她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村桥边回座,边恨恨的说。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耐烦!
  看来,新学期开始后,北条雅美的活动仍炽烈推行。
  铃声响起。见到麻生恭子站起身,我也站起来。出了教职员室,约走十步,我追上她。她一面佛高长发,一面用很冰冷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刚刚校长找我去。”
  很明显有了反应,她的步伐稍放慢些。
  “要我问问你的意思。”
  校长告诉我时,我就已打算这样坦白说出,毕竟,我不会委婉的表示。她在楼梯前停下来,我也停住。
  “不能不告诉你吗?”语气很冷静。
  我轻轻摇头:“只要你将心意告诉校长就行,直接告诉他也无所谓。”
  “那么,我会这样做。”她开始爬上楼梯,视线始终没有望着我。
  我心里涌起怒气,抬起脸望着楼梯,说:“他还要我调查你的经历,是什么经历你该明白吧?”
  她的脚步声停顿时,我转身走开。
  头顶上,有一股焦躁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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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五节
作者: 东野圭吾  
  这天的第六节是上一年A班的课。我授课的班级几乎全为三年级,只有这班一年级。班上学生似乎现在才开始习惯高中生活,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像我这种个性,根本管不了那种半大不小的中学女生。
  “下面的练习题请同学到黑板上答题。”我说。
  瞬间,学生们都缩着脖子。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不喜欢数学!
  “第一题是山本,第二题由宫坂答题。”我边看着点名簿,边说。山本由香困惑的站起来。同时,四周响起松了一口气的哎息声。我想起自己念高校的时代也一样。
  宫坂惠美面无表情走向黑板。这位学生很优秀,果然如我所料,左手拿教科书,右手拿粉笔迅速开始作答。她的字迹娟秀,答案也正确。我很在意她的左手。她手上仍戴着护腕!
  她是射箭社的社员,今年夏天集训时左手腕挫伤。不过刚受伤时怕我责备,伪称是“生理期间”停止练习。也就是说:她仍旧有些怯弱?
  “左手不要紧吗?”
  答完题回座时,我低声问。
  她以蚊子鸣叫般的声音回答:“是的。”
  正当我准备解说黑板上的解答时,忽然听到一阵引擎巨响。由于教室大楼紧靠围墙,经常能听到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噪音。但是,刚才的声音却不是,而且一直持续响个不停。从窗口往外看,有三辆摩托车在马路上来往飞驰,身穿鲜艳衬衫、头戴安全帽的年轻人猛加油门。是以前从来见过的年轻人。
  “会是飞车党吗?”
  “一定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讨厌死了!”
  坐在窗边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开始说着。
  这间教室在二楼,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其他学生也挺直腰杆想看,上课的气氛完全没有了。
  我回到黑板前,想继续上课。但是,学生们的注意力仍在窗外。
  “你看,有个白痴在挥手呢!”
  她们又看着窗外。      
  这时,一位学生说:“啊,老师终于来啦!”
  我也情不自禁往外看,立刻见到两个男人走近骑摩托车的年轻人,从背影即知是村桥和小田老师!两人手上都提着水桶。
  最初,两人似向对方说些什么,但,对方丝毫没有离去的迹象。所以,两位教师用手上提着的水桶朝摩托车泼水,其中一辆完全湿透了。而且,教体育的小田老师更趋前想抓住骑该辆摩托车的年轻人。
  于是,那群年轻人口中边咒骂着,终于离去。
  “太棒了。”
  “训导处的老师毕竟不一样!”
  教室内响起一阵欢呼。      
  这一来更无法授课了。结果,说明完黑板上的练习题,下课时间也到了。
  回到教职员室,果然好几位教师围住村桥,似乎将他当成英雄。
  “这种退敌法真不错!”我说。
  村桥很高兴:“这是别校常用的方法,还好有效。”
  “最好是不会再来。”一位掘姓中年女教师说。
  村桥稍恢复严肃的表情:“到底他们是什么人呢?是杂碎、垃圾没错,但……
  “说不定是本校学生的朋友。”我说。
  旁边两、三个人笑了,说:“怎么可能?”
  “不,也并非没有可能!”村桥表情凝重,接着说,“如果是事实,那种学生必须马上开除。”
  今天,我也是放学后立刻回家,毕竟,昨天那件事还令我不安。虽然校外不见得就安全,却总比在校内流连好些。只是,这一来就三天未至射箭社指导了,看来明天非去不可。见到我在收拾东西,麻生恭子走过来,但,我故意视若无睹。以她来说,这次乃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机会,当然对于我方才所说的话会很在乎了。
  跟在学生群中走出校门,感觉上一天的疲累终于宣告结束。或许发生太多事情,神经太疲倦了吧!
  由大门步行至S车站约五分钟。穿白衬衫蓝裙子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走着。本来我也走在一起,但是临时想起有事去运动用品店,就走进岔路。经过社区,走出交通流量稍频繁的国道,就来到该运动用品店。这里是县内少数几家销售射箭器材的运动用品店之一。
  “清华女子高校的社员程度提高了吗?”店老板每次见到我,都会问这句话。
  从我开始执教鞭以来,就和他有了交情。年龄可能大我三、四岁吧!听说以前打过曲棍球,身材虽不高,但是体格极佳。
  “还是很难!大概是我这个当教练的太差吧!”我苦笑着说。
  “杉田如何?你不是说她进步很多?”
  他也和校长同样说词,看来惠子的名气颇为响亮。
  “还可以,只是不知能进步到什么程度……如果再有一年的时间就好了。”
  “原来如此。她已经三年级,那么,这次是最后的机会喽?”
  “是的。”
  边聊天,我边购齐弓箭的零件,然后走出店门。看看表,花了约莫二十分钟。
  在九月的残暑下,我一面拉松领带,一面往回走。卡车卷起的沙尘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快走到路口时,我停住了,我见到路旁停着一辆摩托车。不,正确的说,是由于跨骑在摩托车上的年轻人我似乎见过。穿黄衬衫、戴红色安全帽……没错,是下午那三个飙车的年轻人之一,站在他身旁、正在说话之人,却是清华女子高校的学生。我看着该学生的脸,居然是剪短头发的高原阳子?
  不久,对方也发觉我正在看着他们。阳子微露惊讶的表情,但,马上转过身。
  我不喜欢在校外教训或命令学生,但是,碰上这种状态,我不可能视若无睹。我慢慢走上前。
  阳子仍旧背着我,骑摩托车的年轻人瞪视着我。
  “你的朋友?”我问阳子。
  但,她没有反应。
  相反的,年轻人问阳子:“这家伙是谁?”
  声音很嫩,约莫高中生的年龄吧?
  阳子冷冷说了一声:“我们学校的老师。”
  听了这句话,年轻人脸孔一变。
  “原来是教师!那么,是下午那两个家伙的同事了?”
  “两个家伙”应该是指村桥他们吧!
  “你最好别说粗话,搞不好连我也被误会是你们同类了。”阳子说。很懒散的声音!
  年轻人盛气全失,说:“可是……”
  “你可以走了,我已知道你的意思。”
  “那么,你会考虑?”
  “会的。”
  年轻人启动引擎,猛加油门,回头望着我,大声叫说:“你告诉那两个家伙,叫他们小心点!”
  之后,摩托车留下噪音和废气,绝尘而去。
  我再问阳子一次:“你的朋友?”
  她凝视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回答:“飙车的伙伴!不过,大脑少了一根筋。”
  “摩托车?你也骑摩托车?”我惊讶的问。
  校规当然禁止学生骑摩托车!
  “没错。今年夏天拿到驾照了!是我强迫家父送我的。”她冷冷说着,唇际浮现笑意。
  “你不是讨厌讲粗话的人吗?”
  她冷笑,淡淡回答:“你要告诉村桥他们也无所谓。”
  “我当然不会。但是,如果被校方发现,你将会被勒令退学!”
  “或许那样也不错。反正在这一带飙车,迟早会被发现的。”
  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我困惑不已,我只好说:“忍到毕业吧!反正也剩没多少时日了。一旦毕业,你爱怎么骑都没人管。对了,到时候也载我兜兜风吧!感觉上一定很棒!”
  但,阳子的表情未变。不仅如此,还狠狠瞪着我,说:“你不适合说那种台词!”
  “高原……”
  “算了,别再管我。”说着,她快步往前走,在数公尺外又站住,回头说,“其实,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那一瞬间,我的心无比沉重,连带的,两条腿也抬不起来,只是茫茫然望着向前跑开的背影。
  ——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这句话无数次浮上脑海,又消失。
  不知何时,夕阳西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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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节
作者: 东野圭吾  
  九月十二日,星期四。第六节课,三年B班的教室。
  微积分是高中数学最后的难关,如果学不精,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时,无法以数学为利器。然而,也不知是否我的教学法有问题,到了现在,微积分的测验,全班平均成绩从未超过五十分。
  我一面在黑板上列出难解的数学公式,时而回头望向学生们,但,她们还是一样虚无的表情。若是一、二年级的学生,多少会面露反抗之色,表示“为何必须学这种东西”或“数学在走向社会后根本用不到”,但是,升上三年级,却似已不再有这类无意义的疑问了,反倒是一副“请继续说明下去”的表情。
  难道她们领悟了吗?
  望着她们的神情之间,我的视线移至最左边第四个座位的惠子身上。
  惠子以双手托腮,正在看窗外的景色。也不知她是在看别班上体育课?还是望着围墙外的住家?不管如何,她这种样子我很少见过,因为,平常我上课时,她总是很认真的听课。我把今天授课的内容加以整理概述时,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的脸孔顿时一亮、恢复生气。我一向抱着上课不超过时间的原则,立刻合上教科书,说:“今天就到这里!”
  “起立、敬礼!”班长的声音也充满活力。
  走出教室数步,惠子追上来了。
  “老师,你今天会来吧?”
  和昨天不同,略带着诘问的语气。
  “我是打算要去。”
  “打算……不确定吗?”
  “嗯……不,一定会去。”
  “要守信哦!”说完,惠子又快步回教室。
  隔着玻璃窗,见到她走近朝仓加奈江,好像说了什么话。加奈江是射箭社的副社长,所以大概是在讨论和练习有关的事项吧!回到教职员室,村桥正抓住年轻的藤本老师,不知在说些什么。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才知道是因为抽考的成绩很糟,他正在抱怨。
  村桥最爱发牢骚了,我们始终只当他的听众。牢骚的内容各色各样:学生的过错、校长的不懂事、薪水太少等等。唯一不变的是:他很后悔当女子高校的教师!
  村桥是本地国立大学理学院的研究所毕业,教授的课目和我一样是数学,比我大两岁,但是因为研究所毕业后就当了教师,所以资历比我更久,只不过,在这些年里,他好几次想回到大学去。
  本来,他的目标是当数学教授,却受挫而只当上数学教师,也许还舍不掉最初的理想吧!但在野心又再度遭挫后,现在似乎已放弃回大学执教的梦想了。
  记得他曾对我说过:“我完全不想让学生了解!”
  那是数学教师聚会的时候吧!村桥有点醉了,酒臭扑鼻地说:“我刚当教师时,也是很有干劲的,希望让所有学生都能理解困难的数学,但,不可能!尽管我何等仔细的说明,她们也理解不到十分之一。不,应该说她们不想理解,因为她们本来就没在听课。我以为那只是学生的冲劲问题,只要她们振作起来……但,我完全错了。”
  “不是冲劲的问题吗?”
  “不是,完全不是。她们的头脑就只有那样的程度,根本没有能够理解高中数学的记忆容量。即使想要理解也做不到。以她们的立场来说,我讲课就和外籍教师用外语讲课毫无两样,所以斗志逐渐淡薄。想想,其实也真可怜,她们要在如鸭听雷鸣的情况下呆坐五十分钟。”
  “可是,也有成绩不错的学生吧?依我所知,就有两、三个学生程度极佳。”
  “是有那祥的学生没错,但,三分之二都是渣滓!她们没有能够理解数学的头脑。我认为从高二开始,最好让所有科目都采取选择制,再怎么说,鸡是飞不上天空的!如果有选择上数学课的实力和冲劲,我们就全心全意的锻炼。你难道不认为,对那些白痴讲解数学,岂非自贬数学的价值?”
  “这……”我苦笑的啜着酒。  
  我不认为数学高尚,也不曾像村桥那样去批判教育制度,因为,我认为教书只是赚钱的手段。
  村桥扶正金边眼镜,继续说:“反正,当了女子高校的教师就已经是失败的开始了。再怎么号称是职业妇女的时代,大多数女性都是一结婚就走进家庭。在这所学校里,希望将来进入一流企业,发挥超过男人的实力,求能出人头地的学生有几个?几乎所有学生都只想进能适度玩乐的短期大学或女子大学,毕业后当个职业妇女,一旦找到好对象,马上结婚吧?对能这样的学生来说,高校也只是她们的游乐场。拚命教这样的学生做学问……那我又何必念到研究所毕业?我愈想愈觉得人生毫无意义。”
  途中,他相当激动,但是说完话以后却又如雨过天晴,大口喝酒。他平常就喜发牢骚,情绪却未曾这样混乱,而且语无伦次。
  “宣布抽考时,她们只会抱怨,但,期中考和期末考又毫不准备,想想,何必为此生气呢?”
  村桥不停摸着他那头七三分梳的头发,边滔滔不绝的向藤本发牢骚。我心想,还是乘机先溜开为妙,带着教练服走出教职员室。
  我一向在体育馆后面的教师专用更衣室换衣服。这是一间砖砌的约十张榻榻米大小的小屋,室内有一道同样是砖砌的墙壁,区隔成男用和女用两部分。是由储藏室改建而成,因此女用出口在小屋后面,构造相当奇妙。大概,入口处本来是窗户吧!虽是教师专用,但是体育教师有他们专用的更衣室,因此利用这里的都只是运动社团的指导老师。而且参加社团练习的指导老师很少,结果包括男女在内,只有少数几个人利用这里,有时候,甚至只有我一个人。
  我正在换衣服时,藤本进来了,边叹息边苦笑。
  他是网球队的指导老师。今天,应该只有我们两人利用这间男用更衣室。
  “村桥老师的话真多!”
  “他是藉此来消除精神的紧张。”
  “这种方式太不健康了,他可以藉运动来发泄啊!”
  “没办法,他是高级知识份子。”
  “我看是歇斯底里吧!”
  我边和藤本开玩笑,边走出更衣室。
  射箭场在沿着教室大楼绕过操场的转角处。平日我都走教室大楼后面,却因前日被盆栽暗袭之事,不得不设法避开。
  清华女子高校成立射箭社至今正好十年,具备游戏要素的射箭活动受到现代女学生的欢迎,再加上色彩鲜艳的制服、看似优雅的动作,又不像网球或篮球那样剧烈,每年都有许多新社员参加,目前已是雄踞校内前五名的大社团了。
  我在赴任的同时就被派定为射箭社的指导老师。一方面是我在大学里参加了四年的射箭社,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我自己很希望继续练习。
  自从我当了指导老师以后,一切都保持正轨,社员们也能参加正式比赛。虽然成绩不算突出但是有惠子和加奈江这样的人才,相信不久会有收获!来到射箭场,社员们已完成准备运动,正摆成圆阵。社长惠子似在指示什么,大概是今天预定练习的进度吧!
  “你来了。”惠子走过来,“开溜了几天,你必须加倍指导才行。”
  “我并非故意。”
  “真的?”
  “当然了。别谈这些……大家的状况如何?”
  “没什么进步。”惠子夸张的颦眉,说,“照这样下去,今年也是希望渺茫。
  她指的是一个月后举行的全县选拔赛,选拔赛成绩优秀者才能代表县参加全国大赛。不过,本校实力还不够,自从射箭社成立迄今,尚未在选拔赛夺过冠军,而且成绩差太多,总觉得要参加全国大赛的路还好遥远?
  “你自己呢?这是最后机会了。”我想起昨天和校长的对话,以及和运动用品店老板的谈话。
  “我也希望能够有办法。”说着,惠子回到五十公尺的始射线前。
  在预选之前,只练习半局!
  射箭分为全局和半局。所谓的全局,男子为九十公尺、七十公尺、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女子则为七十公尺、六十公尺、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每一距离各射三十六箭,合计一百四十四箭,再比较其总分决定胜负。
  所谓半局则为男女各在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射三十六箭,以七十二箭的得分决定胜负。
  箭靶中心为十分,其周围是九分的范围,再次为八分,最少为一分。亦即,全局满分为一千四百四十分,半局满分为七百二十分。
  全国大赛要射全局,但是县际比赛只射半局,因为参赛人数太多,射全局的话太花费时间。所以,本校的社员目标放在县际比赛上,彻底练习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我站在社员们身旁——纠正她们的射型,并且记录、比较进步的幅度。对她们每个人,我皆同样仔细的指导,但是,不知不觉间却出现各自不同的个性和习惯动作。这点倒是没什么关系,问题只在于:她们的个性和习惯很少对成绩有帮助!不管从技术观点或力道观点来看,最稳定的还是惠子。副社长加奈江也已有相当实力,但若想参加全国大赛,仍旧有些困难!
  一年级学生更是糟,只会随手乱射。但,要教她们运用脑筋射箭,到底还很难吧!
  忽然,我注意到了宫坂惠美一直沉思不已。她把箭搭上弦,却就是无法拉弓!即使离她很远,都可见到一瞄准目标,她全身就不住颤抖。
  “怎么啦?心里害怕?”我问。
  惠美惊讶的抬起脸来。很明显,她屏住呼吸。她呼出一口气,回答:“我犹豫不决……”
  这是任何人都曾有过的经验。
  “这只是一项运动,没什么好怕的。如果害怕,可以把眼睛闭上。
  她低声回答“好”,然后慢慢拉弓。拉满弓后,她闭上眼,射出。箭矢偏离中心,插在靶上。
  “这样就行了。”我说。
  惠美表情僵硬的颌首。
  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射完后,休息大约十分钟。
  我走近惠子:“大家多少都有些进步了。”
  “还差得远呢!”惠子淡淡的回答。
  “至少比想像中好多了,没什么好失望的。”
  “我呢?”
  “还过得去,比集训时好。”我说。
  一旁的加奈江冷冷接口:“惠子带着老师的护符,情况当然不错了。”
  “护符?”
  “喂,加奈江,别乱讲话。”
  “是什么?我不记得给过你什么东西啊!”
  “没什么,是这个。”惠子从箭囊内抽出一支箭,是黑柄、黑羽的箭。那是直到前不久为止,我惯用的箭。
  箭手们都持有自己的箭,依自己的射法、体力、选择箭的长度、粗度、箭羽的角度。不仅这样,箭矢的颜色、箭羽的形状和色泽、图案,也都尽量合乎自己所求,因此可以说,几乎见不到有两位箭手的箭矢在形状、设计上会完全相同者。
  前些日子,我惯用的箭矢已相当受损,所以重新制作一组。当时,惠子说她想要一支旧箭,我就给了她。从几年前开始,箭手之间就流行着带一支完全不同的箭当装饰品,称之为“吉祥箭”。
  “哦?是带那支箭才状况不错?”
  “只是有时候觉得很顺手,算是好预兆吧!”
  惠子将“吉祥箭”插回箭囊。她的箭长度二十三寸,我的箭二十八点五寸,箭囊内只有那支箭特别突出。
  “真好?我也想要一支好预兆的箭。”加奈江很羡慕似的说。
  “好呀!我放在射箭社办公室里,你自己去拿。”
  本来休息十分钟,结果过了约莫十五分钟才再次开始练习。我看看表,时间是五点十五分。
  接下来是重量训练、柔软体操和跑步。我很难得的陪她们一起进行,但,四百公尺的操场跑五圈下来,肺部毕竟承受不了。途中,和网球队跑在一起,藤本也同样在跑步,但是,他带头跑。
  “前岛老师,你也跟着跑步?”
  那声音实在不像是边跑边说的声音,呼吸丝毫不乱。
  “只是偶尔……但……还是很难受。”我几乎都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那我先走啦!”
  望着藤本快步远去的背影,感觉上像是见到不同的生物一般。
  跑步结束回到射箭场,立刻进行休息操,然后所有人围成圆圈,发表各自的分数,再由社长、副社长开始自行检讨。
  整个练习结束时,已经六点过后。
  最近,白天慢慢越来越短了,但天色仍很亮。对面远处可见到网球场,不过,网球队的练习时间一向都比我们要长。
  “今天辛苦了。”回更衣室途中,惠子追上来说。她腰上还挂着箭囊。
  “我又没做什么,不会累。”
  “只要你在场就好。”
  这句话令我一怔——没有先前那种开朗,而是略带忧郁?
  “有这种事?”我故意装作很开心的问。
  接下来谈一些有关练习的事项,但,惠子却似心不在焉。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更衣室前。
  “你明天也会来?”
  “尽量吧!”      
  她露出不满的神情,转身。或许还想趁天色未暗之前再稍微练习吧?
  我一面听着她腰际挂着的箭囊里发出的箭支磨擦声,边伸手向更衣室门。
  奇怪!
  应该随手打开的门却动都不动。我试着稍微用力,还是一样。
  “怎么啦?”见到我站在门口,惠子又回来了。
  “门打不开,大概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吧!
  “奇怪!”惠子边摇头边绕至更衣室后。我不断敲门,又用力推着,但,门还是不动。
  不久,惠子神色慌张的回来了,说:“老师,从后门通风口可见到用木棒顶住。”
  “木棒顶住?”
  我一面寻思,为何要这么做呢?一面跟在惠子身后绕至更衣室后。通风口是约三十公分四方的小窗,上端钉有活叶片,能向外侧打开约三十度角。我从通风口往里面望,里边昏暗,必须聚精会神才看得清楚。
  “真的呢!到底是谁这么做?”我将脸离开通风口,说。
  这时,惠子凝神看着我,低声说:“里面……会不会有人呢?”
  “里面有人?”我正想问为什么时,自己也低呼出声。
  惠子说得没错,只有从里面才可能用木棒顶住门。
  女性专用更衣室的门被锁住。
  我们再次绕回前面,又开始敲门。
  “有谁在里面?”
  但,怎么叫也没有答复。我和惠子对望着——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好把门破坏了。”我说。
  惠子颌首。
  两人开始用力撞门。约莫撞了五、六下,门上端发出断裂的声响,整片门朝内侧倒下,立刻室内尘土飞扬。我们站立不稳,惠子腰间箭囊内的箭支也掉落一地。
  “老师,有人……”
  听惠子这么说,我望向房间角落。一位穿灰西装的男人倒卧。由于在通风口的正下方,刚刚看不见。
  那件灰西装我很眼熟。
  “惠子……去打电话。”我生生咽下一口唾液,说。
  惠子紧抓住我手臂:“打电话?打给谁?”
  “医院。不……应该报警……”
  “死了吗?”
  “也许。”
  这时,惠子放开我手臂,从撞坏的门走出去。但,几秒后又满脸苍白的进来,问:“是谁?”
  我舔了舔嘴唇,回答:“村桥老师。”
  惠子双眼圆睁,一句话也来说的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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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节
作者: 东野圭吾  
  放学时刻早已过去,但,留在校内的学生很多。虽然播音室广播要大家赶快回家,却无人离去,更衣室附近更挤满围观的看热闹人群。
  惠子打电话报警时,我站在更衣室门外,当然是背对室内,毕竟我没有胆量看着尸体。
  不久,藤本满面笑容出现了。他好像说过“流些汗真舒服”之类的话,但,我记不清楚——其实,我根本没听他说些什么!
  我结巴的告诉他事态,只说一次无法表达,又说第二次。但,他仍很讶异似的要进室内看个究竟。
  藤本惨叫出声,手指不停颤抖。很不可思议的,见到他这样惊愕的表情之后,我的心情反而逐渐冷静。
  我留他在门口,自己去和校长及教务主任连络——那是约莫三十分钟前的事。
  现在,办案人员在眼前活动着。虽然这只是一间小屋,但,他们却找遍了更衣室的每一个角落,时而,彼此会以我听不见的声音交谈几句。对于在一旁观看的我们来说,那些话似乎都各有含意,令我们更为紧张。
  不久,一位刑事向这边走过来。年龄可能在三十五、六岁左右,身材高大魁梧。除我之外,还有惠子、藤本和掘老师。掘老师是教授国语科的中年女教师,也是排球队的指导老师。她是使用女更衣室的少数几人之一。依她之言,今日利用女更衣室的人就只有她了。
  刑事表示有话跟我们谈谈。语气虽平淡,但是眼神锐利、充满戒心!那是会令人联想到聪明的狗之眼神!
  侦讯是利用学校的会客室进行。我、惠子、藤本和掘老师轮流地接受侦讯,第一个是我——或许因为我是发现者,当然最先找我了。
  进入会客室,我和先前那位刑事面对面坐下。他自称姓大谷。他身旁另有一位年轻刑事负责记录,不过此人未自我介绍。
  “是几点钟左右发现的?”
  这是第一个问题。
  大谷刑事以探究似的视线望着我。  
  当时,我想都没想到以后会数度和此人面对面:“是社团练习结束后,所以应该是六点半左右。”
  “哦?什么社团?”
  “射箭社,也有人称为洋弓社。”我边回答边想:这和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我也学过日本式射箭……能请你尽量详细说明发现当时的情形吗?”
  我相当正确的说明练习结束后,在更衣室发现尸体,并和各方面连络的过程,尤其更衣室的门自里边用木棒顶住的状况,更是相当详细地叙述。
  大谷听完我的话之后,双臂交抱,似在沉吟不已,良久,才问:“相当用力也推不开门?”
  “当然了,我甚至用力敲过。”
  “因为门还是不动,所以才用身体去撞?”
  “不错。”
  刑事在记事本上写入什么,神情很凝重地问:“村桥老师没有使用过更衣室?”
  “没有,因为他未担任运动社团的指导老师。”
  “这么说,平常不利用更衣室的村桥老师,今天却进入更衣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前岛老师,对这点你是否知道什么?”
  “关于这点,我也感到不可思议。”我坦白说出自己的感觉。
  之后,大谷又问村桥最近的样子是否有何种改变。我说明村桥倨傲的个性,以及当训导主任的严厉行动,最后说:“我想他最近并无特别的改变?”
  大谷显然有些遗憾,但,好像本来就不抱太大期待,只是点点头。
  “是吗?”
  停顿一会儿,他改变话题了:“这些在本质上或许和命案无关,但,看过更衣室后,我有一些疑问,能话你回答吗?不,只是些许小事。”
  大谷自年轻刑事手上拿过一张白纸,放在我面前,然后随手画出长方形代表更衣室。
  “我们抵达时,现场状况是这样,当然,顶住门的木棒已经掉下。”
  我一面看简图一面颌首。
  “问题是,女更衣室有上锁,男更衣室呢?没有上锁吗?”
  这是我和藤本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那都是由于我们的懒惰!
  “曾经也上锁过。”我含糊回答。
  “曾经……这话怎说?”
  “我们不太习惯,而且,到校工那里去拿钥匙,又再送回去,也实在麻烦。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失窃过任何东西。”
  “原来如此。那么,村桥老师也能自由进出了。”大谷淡淡的说。但,感觉上他似将更衣室未上锁视为命案发生的原因之一!
  “不过,男更衣室没上锁的话,女更衣室再怎么上锁,岂非也是毫无意义?”
  大谷的疑问很正常。前面说过,更衣室中央以砖墙隔开,分成男用和女用两部分,但是,墙并非由地板到天花板,而是为了通风,和天花板间有约五十公分的空隙,也就是说,只要想做的话,可能由男更衣室爬墙侵入女更衣室!
  “其实,女老师们以前也要求将男更衣室门上锁,但却很难付诸实行,不过……以后一定会特别注意。”
  “对了,顶住门的木棒是以前就有的吗?”
  “不!”我摇头,“从未见过。
  “这么说是有人带进去的喽?”
  我情不自禁凝视着大谷。
  “有人”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村桥,又会是谁?但是,大谷似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无特殊表情。然后,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脸来。
  “村桥老师是单身汉?”
  “是的。”
  “他有意中人吗?你知不知道?”
  我一面对他这种表情很不愉快,一面故意板着脸孔回答:“我没听说过。”
  “平日有交往的女朋友吗?”
  “不知道。”
  不知何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以无法理解的眼光望着我。那种眼神并非认为我说谎,而是不相信村桥没有女朋友!
  “对不起,村桥老师的死因是什么?”我问。
  大谷怔了怔,立刻简短回答:“氰酸中毒!”
  我听了,沉默不语。因为,这是太普遍的毒药了。
  大谷继续说:“尸体附近掉落一个纸杯,是餐厅自动贩卖机盛装果汁的杯子,我们判断杯内掺入氰酸化合物。”
  “会是自杀吗?”我忍不住问出从方才就一直想问的话。
  大谷神情僵凝了:“这是有力的假设之一,不过,在现阶段无法肯定。当然,我也希望只是单纯的自杀。”
  听他的口气,我直觉的认为这位刑事认定村桥是被杀?当然,目前这种情况下问他,他也不会回答。
  大谷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最近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即使和村桥老师无关也没关系!
  我踌躇不决是否该告诉对方有人企图狙击我的事。事实上,见到村桥的尸体时,我脑海中最先掠过一种可怕的想法:他是代我而死!
  “也有人想杀我?”    
  我差点脱口说出这句话。但是,见到大谷那猎犬般的视线之瞬间,话又缩回去了。一方面也是我曾答应过校长,尽量避免让警方知道此事,另一方面则是我不希望让这个猎夫般的男人追查我的身边琐事。
  因此,我只淡淡回答:“如果我有所发现,一定会通知你。”
  走出会客室,不知何故,我深深叹口气。感觉上肩膀的肌肉都僵硬了,也许,我还是很紧张吧!
  惠子和藤本他们在隔壁房间等着。一见到我,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似的迎上前来。
  “好久喔,是问些什么呢?”惠子担心似的问。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换上制服。
  “很多问题!我只是据实回答。”
  三个人本来还想问什么,但是,见到刚刚坐在大谷身旁记录的年轻刑事跟在我背后,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杉田惠子小姐是吧?请进。”
  惠子不安的望着我。我默默颌首,她也点点头,以镇定的声音回答刑事:“好的。”
  惠子进入会客室之后,我向藤本和掘老师大略说明侦讯内容。这时,两人脸上的不安神情消失了,大概认为自己不可能牵扯到什么麻烦吧?
  没多久,惠子回来了,她的表情也好像稍微缓和些。接下来是藤本,最后才是崛老师。掘老师出来时已经八点过后。由于今天已没事可干,我们四人一起回家。途中,他们三人所说的被侦讯内容如下:
  惠子是共同发现尸体的人物,不过,她所叙述的当时之状况,和我所说的完全一致。只是,她又扮演了和警方连络的重要角色。
  藤本是最后利用更衣室的人,刑事讯问的重点在于他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室内的状况和发现尸体时的状况是否有什么不同,他的回答是“没注意到”。
  刑事对崛老师的讯问百分之九十和更衣室门的锁有关,譬如什么时候开锁入内?什么时候上锁外出?钥匙放在何处等等。
  掘老师的回答是:“放学后,我立刻找校工拿钥匙,三点四十五分左右开锁进更衣室,四点左右出来,又将门上锁。钥匙一直携带在身上”。
  当然,这中间无人进出更衣室,也未听到男更衣室传来声响。
  藤本是三点半左右离开更衣室,所以这点应该不会有问题!
  接着,掘老师又证言女用储藏柜有一部分湿濡,是靠门口的储藏柜。关于这点,警方似乎也注意到了。
  此外,三个人都被问及两个共同的问题:一是关于村桥之死,是否知道些什么内情;一是,村桥是否有女朋友?
  他们三人都回答“不知道,也不知村桥有女朋友”。但,我无法了解:大谷为何如此拘泥于村桥是否“有女朋友”呢?
  “或许是调查的惯用手段吧?”藤本轻松地说。
  “大概吧!但是,我总觉得过度拘泥于这个问题。”我说。
  没有人回答。我们四人默默并肩走向校门。不知何时,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消失了。
  掘老师突然喃喃说:“那位刑事会不会认为村桥老师是他杀呢?”
  我不自觉停下脚步,凝视着她的侧脸。惠子和藤本也跟着停下来。
  “为什么?”
  “没……只是有那种感觉。”      
  藤本大声接着说:“若真是那样,就是密室杀人了,这倒有意思。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过我明白他的心情:他是不想认真去思考杀人的可能性!在校门口和藤本及掘老师分手。他们都是骑脚踏车上下班。我和惠子互相对望着,彼此深深叹口气,才开始缓步往前走。
  “简直像作梦呢?”边走,惠子边喃喃自语。她的声音也失去了气力。
  “我也有同感,很难想像是现实发生的事。”
  “会是自杀吗?”
  “这……”
  我摇头。但,感觉上不太有此种可能!村桥并非会自杀那一类型的人,甚至可说是宁可伤害别人,自己也执着于要活下去。那么,唯一可能就是他杀了。
  我想起藤本刚刚所说的“密室”名词。确实,更衣室是密室没错,但,如小说作者所创作的各种“密室杀人”一样,这次事件中是否也隐藏有诡计呢?何况,大谷刑事岂非也指出不能构成密室之疑点?
  “确实以木棒顶住门吧?”
  “没错,你不是也知道吗?”
  “是这样没错……”惠子似在思索什么。
  不久,我们抵达车站。她搭不同方向的电车回家,所以经过剪票口后,我们就分手了。
  紧抓着车顶的拉环,我边看着车窗外流逝的夜景,边思索着村桥死亡之事。
  不久前才在我身旁发牢骚的男人,此刻已离开这个世间,若说人的一生就是如此,那也就算了,但是,生命的结束来免也太仓促、太缺乏余韵了?
  即使这样,村桥为何会死在更衣室呢?就算他是自杀,那里也并非他会选择的死亡地点?设若是他杀呢?对凶手而言,更衣室是最佳场所吗?或者是有非更衣室不可的原因?
  想着这些事情之间,电车进站了,我步履蹒跚的走下月台。透过沉重的步伐,我再次深深体会到自己非常的疲累。
  从车站步行回家约十分钟。
  我住的是搬来这里时所购买的公寓,虽然只有两房两厅的格局,但因没有孩子,感觉上不会很窄!
  脚步沉重的爬上公寓阶梯,按门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晚回家了。
  链锁和门锁的声音响起后,门开了。
  “回来啦?”裕美子和往常一样的说。
  室内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换好衣服,坐在餐桌前,心情些微平静下来了。我将发生的事件告诉裕美子,她惊讶得停下筷子。
  “自杀吗?”
  “这……详细情形还不清除。”
  “明天看报纸就知道啦!”
  “嗯。”
  但,内心却颇怀疑,因为警方也无法当场判断是自杀抑或他杀。眼前浮现大谷刑事锐利的视线!
  “他的家人……一定乱糟糟的。”
  “幸好他是单身汉。”
  我考虑是否该告诉裕美子也有人想狙杀我的事,但,还是说不出口。如果说出来,也只是让她担惊受怕而已,于事无补。
  这一夜,我辗转无法成眠。不仅是脑海中村桥的尸体忽隐忽现,而且,在思索他死亡的意义时,神志更清醒了。
  村桥果真是被人杀害?
  若是他杀,凶手又会是谁?
  凶手和想狙杀我的人是否同一人?若是同一人,其动机何在?
  身旁的裕美子发出均匀的鼻息声,熟睡了。对她来说,从未见过面的丈夫同事之死,只不过和一般三版社会新闻毫无两样?
  我和裕美子是在以前任职的公司认识,她从来不化妆、沉默寡言、朴素。和她同期的女职员喜欢和单身男职员打网球、郊游等等,但她除了上司之外,几乎不曾和男职员交谈过。对我也是一样,只有端茶给我时,寒暄个一、两句话。
  “那女孩没用!请她来,她也不来,即使来了,也根本没什么意思。”
  不久,有人开始这样批评她。
  结果,她连年轻人的聚会也都不参加了。
  因为这样状态,有一次我约她时,内心已认定她会拒绝了。
  “下班后,要不要一块喝杯咖啡?”
  没想到她点头了,一丝踌躇的表情皆无。
  在咖啡店内,彼此几乎没有交谈半句。时而,我说话,她点头,至少,她并未主动说话。但我开始发现:自己追求的就是能共度此种时刻的女人!能让自己心情平静的女人!之后,两人正式开始有了交往。但,也只是有了两人面对面相处的时间而已,不过,似乎彼此藉此已能相互了解。
  记得我曾问过她:“第一次约你喝咖啡时,你为何会答应?”
  她回答:“我想和你约我是相同的理由。”
  这大概是彼此皆为不引人注目而相互吸引吧!
  我辞掉工作当了教师后,两人仍持续交往。裕美子除了对我稍微会多说几句话之外,一切和以前并无不同。
  三年前,我们举行了小婚礼!
  我认为这三年内生活非常平静,也很平凡,只有一次,两人之间有所冲突。那是结婚约莫半年后,她怀孕了,很兴奋的告诉我。
  “还是拿掉吧!”我毫无感情的说。
  她的笑容凝住了,似乎一时不解我话中之意。
  “现在不可能有孩子……我一向很小心,但是,为何会失败呢?”
  不知是我的口气刺伤她,或是“失败”两字刺伤她,她的泪水夺眶而下。
  “那是因为我最近经期不正常……但,好不容易有了孩子……”
  我更加歇斯底里了:“不行就是不行。必须等有自信抚养再说,现在……太早啦!”
  这天晚上,她整夜啜泣。
  翌日,两人前往医院。虽然医师苦口婆心想说服我,却改变不了我的意志。表面上的理由是生活困难,但,真正原因却在于我不想当父亲。一考虑到一个“人”诞生,其人格的形成深受自己所影响,我对当父亲就产生莫名的恐惧感。
  我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因这次事件而产生明显的变化。她经常啜泣,我的心情也一直很不愉快。之后的一、两年,裕美子常在厨房或客厅茫然沉思,到最近,才仿佛恢复开明,但,或许她至今仍未原谅我也未可知!
  不过,我觉得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现在,我的想法是:尽可能不让她为我的事操心!边想着这些,直至凌晨三点过后,我才总算昏沉沉地睡着。但,连续的噩梦却让我的精神无法休息——是被一只白色的手追逐之梦。
  我极力想看清楚是谁的手,但,影像却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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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10-12-26
第二章 第三节
作者: 东野圭吾  
  九月十三日。
  “今天是十三号星期五。”临出门前,裕美子边看着月历边说。
  我不由自主的也看着月历说:“真的呢!看来今天最好早点回家。
  或许我的语气太严肃,裕美子浮现奇妙的表情。
  挤在电车内,手拉住吊环时,背后听到有人说话:“村桥……
  我勉强回转脖子往援看,见到熟悉的制服。
  是三名学生。其中一个我认得,应该是二年级的学生。她应该也认得我才对,却像是没注意到。
  她们说话的声音逐渐转高。
  “坦白说,你们不觉得轻松多了吗?”
  “也没什么!反正,我本来就对他的话听若罔闻。”
  “真的?我被村桥骂了三次,叫我把裙摆加长呢。”
  “那是你自己笨嘛!”
  “是吗……”
  “说真的,少了那对色迷迷的眼睛盯着我们看,你们不觉得愉快多了?”
  “嗯,不错哩!”
  “他一副高级知识份子模样,其实却好色!”
  “对呀!我很清楚他那种‘饥渴’的心理。我有一位学长,她是穿得比较暴露些没错,但,村桥上课时却盯着她的大腿看,她只好用书本遮住,结果,村桥急忙把头转开了。”
  “真是讨厌!”
  三位少女毫不忌讳周遭的视线,尖声笑了。
  电车进站后,我跟在她们身后下车。瞥了她们一眼,发现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想:如果死的人是我,她们会怎么说呢?
  我开始害怕她们那种天真无邪了。
  关于昨夜的事件,今晨的报纸有简单报导:
  女子高校教师自杀?
  冠上问号,似表示警方尚来下结论。对于命案状况的说明也很简单,并无特别重视的部分,当然也未提及密室的事,予以一种“很寻常的事件”之印象。
  一想到到学校后可能被问及各种问题,不知何故,心情就沉重了,同时,步伐也缓慢下来。
  推开教职员室门,立刻见到几个人围住藤本,正在低声交谈,旁听的还有长谷和掘老师。最奇怪的是麻生恭子也在场!
  藤本见我坐下,立刻离开长谷他们,走过来,低声说:“昨天辛苦了?”
  虽无平日的笑容,却也不像昨天那般愁眉不展。
  “那位叫大谷的刑事又来啦!”
  “大谷刑事?”
  “不错。我虽只是在校工室看了一眼,但确实是昨天的那位刑事。”
  “嗯…… ”          
  不必想也知道大谷至校工室的目的。一定是想知道女用更衣室门锁之事吧?他很可能想要迅速突破密屋的障壁,而这也意味着警方倾向于他杀的论调?
  开始上课前,教务主任有所宣布——还是一样唠唠叨叨、不得要领的方式。概述其内容为:关于昨日的事件、完全委托警方处理;传播媒体方面由校长和教务主任负责、其他人绝对不可多嘴;学生们情绪可能不稳,必须采取教师应有的毅然态度。
  教职员朝会结束之后,导师们马上前往各教室,目的是监督第一节课开始前的早自习时间。
  我今年没有当导师,却也和他们一起离开教职员室。当我走出教职员室时,麻生恭子已站起来,一见到我关上门,立刻走至藤本身旁,似在说些什么。从她那严肃的表情,我直觉认为与昨天的事件有关?
  我提早离开教职员室,是想去一个地方——校工室。我希望知道大谷询问些什么事!
  阿板正在校工室准备割草的工具。他头戴草帽、腰间挂着毛巾,一身打扮看起来相当顺眼。
  “早啊!阿板。天气很闷热吧!”我说。
  阿板深渴色的脸孔绽出笑容,回答:“是很热。”边说,他边用毛巾拭着鼻尖的汗珠。
  阿板在本校当校工已经十几年,本姓为板东,但是,几乎已经没有学生知道了。他自称是四十九岁,不过从他脸上的深邃皱纹来看,可能已将近六十岁。
  “昨夜很糟吧!”
  “嗯,我是第一次碰到那种事。工作一久,难免会遇见各色各样的事情……对了,前岛老师你是发现者?”
  “是呀!刑事也问了我许多事。”我装成若无其事的,设法诱他主动开口。
  “今天早上,刑事也来找我。”他马上上勾了。
  我装出惊讶的表情:“嘿?问些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和保管钥匙有关的事,问是否能不经我的手就拿到钥匙。当然,我回答说那是我的工作,一定确实保管着。”
  阿板的认真工作态度一向出名,在钥匙管理上也一样。校工室内有钥匙的保管柜,但是柜上也有牢固的锁头锁住,锁头的钥匙他带在身上。要借用更衣室等的钥匙时,必须登记姓名,确认姓名和本人无误后,才会借予钥匙。
  “此外还问些什么?”
  “谈到备用钥匙之类的话题。
  “备用钥匙?”
  “问说更衣室的锁是否有备用钥匙?”
  “然后呢?”
  “我说当然有,否则没钥匙时就麻烦了。这时,刑事问该钥匙在何处!”阿板以旧报纸当扇子扇风。他在夏天里,一向只穿一件汗衫。
  “你怎么回答?”
  “我只说保管在应该放置的地方,问他是否想知道地方?他面露微笑,表示只要我保证绝对无人拿得到,就可以不必说出来。那个人不是好应付的?”
  我也觉得确实相当不好应付。
  “刑事只问这些?”
  “还问到拿出更衣室钥匙之人的姓名。我查过登记簿,只有掘老师和山下老师两人。”掘老师和山下老师是利用女更衣室的两个人。
  “刑事只问这些……前岛老师,你也在乎这件事?”
  “不,也不是这样……”
  也许我太深入追问吧!阿板的眼中浮现讶异的神情。
  我说:“我是发现者,所以想知道警方有何种看法?”
  之后,我转身离开。
  第一堂是上三年B班的课。即使是平日不看报纸的她们,也知道昨日的事件,也许是惠子说出来的也不一定。我很清楚她们等待我聊及此事,但,我却比平常更认真上课。事实上,我不希望以村桥之死为话题来谈论。
  授课之间,我偷空看了惠子一眼。昨夜分手时,她的气色相当差,今晨倒是没那样严重了,只是虽然眼睛望着这边,视线却似凝视着远方?
  让学生上台解答习题时,我站在窗畔,眺望着操场。操场上正有些班级上体育课,在女学生面前示范跳高动作的是竹井老师,他刚从体育大学毕业不久,也是现役的标枪选手。在学生们之间,他很有人缘,还被取了个“希腊”的掉号,可能来自他投标枪时的僵硬表情和结实肌肉,有如希腊雕像吧?
  正当我想将视线收回教室内时,眼角见到一个人,那魁梧高大的身材和走路的姿势,一看即知是大谷刑事。
  大谷走在隔壁教室大楼后面。往该方向去,就是更衣室了。
  我心想:他一定打算向密室挑战?
  大谷问阿板有关钥匙保管的很多问题。亦即他基本上认为掘老师锁上门后,凶手以某种方法打开侵入,然后再上锁。虽然,尚未明白是利用何种方法。
  “老师……”
  这时,坐在旁边的学生叫我。是黑板上已经完成答题,但我并来注意到,所以才叫我的吧?
  “我们开始说明。”我故意大声说着,走上讲台。
  不过,脑海里的思绪尚未转换过来——大谷此刻在更衣室调查些什么呢?
  下课后,我的双腿自然而然的走向更衣室。我希望再看一次现场。更衣室里无人。外面围着绳索,上面贴着“禁止进入”的纸条。我从男更衣室入。朝内看。潮湿的空气和汗臭味如前,地上多了在村桥倒卧位置处用粉笔划出的白色图形。
  我绕至女更衣室入口。门并未上锁,大概是警方将锁头带走了吧!
  我心想门上会不会有机关呢?就试着将门开关、抬高,但,很坚固的门并无任何异状。
  “没有机关布置吧!”突然,后面有声音。
  我像调皮捣蛋被发现的孩童般,情不自禁缩缩脖子。
  “我们也调查过了。”大谷手扶着门,说,“男更衣室门自内侧以木棒顶住,女更衣室则上锁。那么,凶手如何入内?又如何脱身?这简直像推理小说一样有趣,不是吗?”大谷面露笑容。
  很令人讶异的,他的眼中也溢满笑意。真搞不懂他的话究竟有几分出自本心!
  “你说凶手……那,果然并非自杀,而是他杀?”我问。
  他还是保持微笑,回答:“是他杀应该不会错。
  “为什么?”我问。
  “村桥老师没有自杀的动机;而且就算是自杀,也找不到为何选择这种地方的理由;另外,即使要在这里自杀,也没有必要布置成密室。这是第一个根据。”
  我觉得更无法确定他的话有多少是出自真心。
  “那么,第二个根据呢?”
  “那个!”大谷指着更衣室内。正确说,是指着区隔为男女两边的墙壁,“墙上有人爬过的痕迹!那上面满是灰尘,却有一部分被擦掉。所以,我们认为凶手是从男更衣室爬墙至女更衣室。”
  “原来如此……但,为何这样做?”
  “大概为了脱身吧!”大谷淡淡的说,“亦即,凶手以某种方法打开女更衣室门锁,再至男更衣室和村桥老师见面,乘机使对方喝下掺毒果汁予以毒害,把门用木棒顶住后,爬墙至女更衣室,从这边逃走。当然,这时会将门再度上锁。”
  边听着大谷的话,我边在脑海中描绘每一项行动。确实,皆非不可能做到之事,但,问题只在于:如何将女更衣室的门锁打开?
  “不错,这一点最令人头疼。”大谷说。不过,表情却无丝毫苦恼妆,“当时钥匙是掘老师带着。那,是否利用备用钥匙呢?首先,是凶手打造备用钥匙,但是,这必须要先拿到钥匙才行,所以我调查是否能自校工室拿出钥匙来……”说到这儿,大谷似乎想起什么的苦笑,搔搔头,“却被那位……是板东先生吧?……被他推翻了。”
  我颌首,问:“不能利用锁头打造钥匙吗?”
  “有些锁头可以利用灌入蜡或什么的来打造钥匙,但是这次的锁头不行,详细说明在此省略……”大谷从口袋掏出香草,叼了一支,但,慌忙又放了回去,大概是想起这里是在校园内吧!“接下来想到的是保管于校工室内的备用钥匙,但,板东先生肯定不可能被拿走。如此一来,剩下的就只好怀疑!借用钥匙的人了,但,依我们的调查,只有掘老师和山下老师两人借用,而且锁头又是第二学期以后才更换的,凶手不可能很久以前就准备好了备用钥匙。”
  “这么说,掘老师她们有嫌疑?”
  “没有这回事!再怎么说也不会这样推测。目前我们正在调查这两位老师借用钥匙后,是否曾交给什么人?同时也派人至附近锁店查访。”大谷的神情仍充满自信。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但是,也许不必拘泥于女更衣室的钥匙吧!譬如,凶手也可能是从男更衣室这边逃走。”
  “哦?你说指从外面顶住木棒?”
  “不可能做到吗?”
  “不可能!”
  “譬如,用线绑住木棒,自门缝隙间将木棒伸入……”我说。
  但,大谷打断我的话,摇摇头:“这是古典推理小说可能运用的诡计,不过,不可能。第一,要怎样才能把线拿出来呢?第二,木棒虽只是单纯的角材,却毫无绑过线或什么之类的痕迹。最重要是,要以那种长度的木棒顶住门,即使自内侧,也要用相当力气,无法以线或铁丝之类的东西来摇控操作。”
  “你说‘那种长度’……和长度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了。如果木棒超过必要的长度,顶住门后容易松开,唯有在最低必要长度时最为牢固,也最不需要出力。但是,这次的木棒在顶住门后约呈四十五度角,需使用相当气力才能将门顶牢,所以,木棒前端和门框上都留有凹痕。”
  “是吗……”
  警察毕竟是职业高手,应该早已调查过这类情事了。
  “不能自指纹上查出眉目吗?”我边想起电视上的刑事剧情,边问。
  但,大谷仍摇头:“锁头上只有掘老师的指纹。门上虽有相当多人的指纹,但最新的也只有你和藤本老师的指纹。女更衣室门上采集到掘老师和山下老师的……而木棒是旧木头,无法检测出指纹。”
  “这么说,是凶手擦拭掉了?”
  “凶手很可能戴着手套,或是在指尖涂抹上浆糊之类的东西,使其硬化,而不会留下指纹。凶手既然知道这种事和自己生命有关,至少也会很注意的。”
  “纸杯……调查过了?”
  “你和记者差不多嘛!”大谷讽刺的一笑,“纸杯、氰酸液和目击者,全部正在调查中,但坦白说,尚无线索,一切都得等以后……
  踌躇片刻,他接着说:“只是,昨天鉴定人员在这更衣室后发现一件奇妙的东西!虽不知是否与事件有关,但,我总觉得有些不能释然。”
  他从西装内口袋拿出一张记事本大小的黑白照片给我看。照片上是直径约三公分大小的廉价锁头。
  “这几乎是实物大小,所以应该是只有几公分长的锁头,上面黏附些许泥土,但是毫无诱蚀或脏污,可知掉落该处的时间并未经过太久。”
  “会是凶手丢掉的?”
  “我认为有这种可能。你见过这东西吗?”
  我摇头。
  大谷一面收起照片,一面说正对此进行调查,之后又说:“对了,从被害者衣服。袋内也找到一样奇妙物件。”
  “奇妙?”      
  “就是这个。”大谷以拇指和食指绕成圈状,脸上堆满笑容,“是橡胶制品,男性使用之物。”
  “怎么可能……”
  我真的这样认为,无论如何,和村桥给予人的印象完全不能连在一起!
  “村桥老师也是男人嘛,只是,既然身上带着那种东西,很可能有特定女性存在,所以昨天才问各位这类问题,但你们都回答不知道。我是很难肯定是否要依此来追究出事件的核心……”
  “是从女性关系方面继续调查?”
  “嗯……但,保险套上并未能检测出任何人的指纹,所以我相当疑惑。”说着,大谷的神情严肃,而且很难得的紧锁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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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 发表于: 2010-12-26
第二章 第四节
作者: 东野圭吾  
  警方正式进行调查是从正午过后开始。
  大谷表示要至训导处深入调查。我很明白那位刑事的目的——村桥是对学生相当严厉的教师。恨他的人也极多,所以大谷想知道那些学生的姓名,然后针对此名单进行彻底调查。对警方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调查法,但,如此一来,等于学校出卖学生!我边想着训导处会如何应付刑事才是最重要的问题,边啜着茶。这时,松崎教务主任走过来说是校长找我。松崎本来就瘦,但是今天更是双肩低垂,人也显得更为憔悴。
  来到校长室,栗原校长正面向着堆满烟屁股的烟灰缸,交抱双臂,闭目沉思。
  “抱歉又找你来……”校长缓缓睁开眼,注视着我,“事态不太好。”
  “训导处接受刑事的调查?”我问。
  校长轻轻颌首:“那些家伙似认定村桥是被杀,但,根本没有证据。”他的语气很不耐烦。毕竟,学校内若发生杀人命案,学校的信用会崩溃,以校长的立场,当然会很厌烦在校内四处侦查的刑事们了。
  我想及刚刚和大谷谈话的内容,边说明警方认定是他杀的根据。但,很意外的,校长并无多大反应。
  “只是这些吗?那么,岂非还是有自杀的可能?”
  “当然是这样……”
  “我说嘛?村桥一定是自杀。警方虽说找不出动机,但是村桥这人颇神经质。为了学生教育的事很烦恼……”校长自以为是的说。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望着我,略带不安的问,“你说过被人狙杀,这件事还没有告诉刑事吧?”
  “是的,还没有。”
  “嗯,最好稍等看情形再说,如果现在告诉那些家伙,一定又会把它和村桥之死联想在一块,反而更麻烦。”
  但,也不能保证两者之间毫无关联。栗原校长似完全未考虑到其可能性,不,应该说故意不去考虑吧!
  “我要说的只是这些,你若知道什么,马上告诉我。”
  “知道了。”我推开校长室门,踏出外面一步,回头说,“对了,麻生老师的事……
  这时,校长抬起右手在脸前摇动:“现在不谈这个,我根本没有心情。”
  “那我先走了。”我离开校长室。
  回到教职员室,准备上第五节课时,藤本迅速走近。他的人不错,就是好奇心大强,让人受不了。
  “你和校长谈些什么?是村桥的事吧!”
  “没有。你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那当然啦!是第一次碰到自己周遭发生这种事!”
  我实在很羡慕他这种轻松的心情。
  望着藤本,我忽然想起一事,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嗓门问:“今天早上,麻生老师好像问你什么话?”
  “麻生老师?啊,是第一节课开始前吧!她确实问了很奇妙的话,不过,也没什么!”
  “问些什么?”      
  我再次看了四周一眼,不见麻生恭子。
  “她问村桥老师身上的东西是否被偷走。我回答并没听说,反正,和窃盗杀人扯不上关系?”
  我回答:“不错。但,麻生恭子为何会这样问呢?”
  藤本说:“也许麻生老师以为是窃盗杀人吧!”
  藤本离去后,这次,掘老师走过来了。她比我更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低声问:“有什么新情报吗?”
  对于这位中年女教师也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我觉得很不快,淡淡的回答:“没有。”
  “刑事好像认为村桥老师有恋人,你觉得呢?”
  “这……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根据。”
  “哼!是吗?但……”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知道!”
  “什么……”我凝视着她的脸,“你知道什么?”
  “上次参加毕业生同学会时,我听到的……村桥老师和年轻女性在T”的……忘了是什么名称……反正是那种宾馆林立的地方……”
  “是幽会之街。”
  “对了。一位毕业生见到他们!”
  “这是真的?”
  如果事情属实,村桥确实有特定的女性了。我觉得心跳转促。
  “关于那年轻女性……”
  “嗯。”我不知不觉间被崛老师的话所吸引,上身前挪。
  “据那位毕业生所说,虽不知道姓名,却是清华女子高校的教师没错。而,对方形容的年龄嘛……”她向旁边瞥了一眼,视线落在麻生恭子的臭上。
  “不可能吧?”
  “应该不会错。学校里只有她的年龄相符。”
  “你为何不告诉刑事?”
  这时,崛老师颦眉,回答:“很可能只是偶然一起走在街上吧!而且,如果他俩本来感情就不错,应该会传出一些风声才对,她自己也会主动说出。所以,我觉得这并非第三者之类的事。不过,若那件事具有重大的意义,不说也不行……所以我才告诉你,希望能帮忙判断。”
  “原来是这样。”    
  她的意思我明白,是不希望自己的话受到重视,以避免被卷入麻烦之中。
  但,村桥和麻生恭子……这样的搭配太出人意外了。
  这时,麻生恭子过来了,所以我们的谈话中断。
  在第五节课铃响之前,我一直瞥看着她白皙的脸庞!
  她似乎也觉察了,看也不看这边一眼。这种情形反而很不自然!麻生恭子是在三年前来到这所学校。身材高挑、穿起套装很美,有一股刚从女子大学毕业的气质。她给我最初的印象是“很温婉、贤淑的女性”。
  由于她沉默寡言、又不像同年纪的女性那般喜欢打扮,所以,其他人应该也是同样想法。但,事实上那只是我们缺乏独到的眼光而已,其实她是超乎我们想像的危险女性,换句话说,她是喜欢冒险的女性?
  她到学校约一年后,我才了解麻生恭子的本性。应该是春假院教职员旅行的时候吧!我们至伊豆玩两天一夜。
  行程虽然很平凡,却无人表示不满,因为,大家都期待着夜晚的来临。餐会热闹的结束后,各人都能自由行动,有人继续第二次聚会,也有人上街,更有人带着“A片”躲进房间内享受。
  恭子主动邀我。餐会途中,坐在旁边的她低声说:“待会儿要不要出去?”
  我觉得倒也不坏,但,我提出一个条件,亦即也邀K老师,因为,我深知K对恭子有好感。为了替个性内向的他解决深刻的苦恼,只好居间牵线了。
  她立刻答应了。所以,三人前往距旅馆数百公尺的一家西餐厅喝酒。她表示,距旅馆大近,会遇见熟人。
  喝酒时,她非常健谈,K和我也都很高兴,彼此尽情交谈着。
  约莫过了一小时,我先离开了。当然,这是让他俩单独相处的作战计划!正因为内向的K也明白我的目的,所以认为他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K回旅馆是在半夜。他不声不响的钻进我身旁的被窝,但,从他的呼吸气息也可知道他相当兴奋。果然,翌日在巴士中,他向我报告了。
  “有了出乎意料的进展。”他有些自傲、也略带不好意思的说。依他之言,两人离开西餐厅后,在无人的道路上散步,不久,她表示有点累,两人就在草丛坐下休息。
  “气氛很好,又喝了一些酒……”K的声音很低,有些像是自言自语,“再差一步就……”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只不过会为K的勇气和麻生恭子意外的大胆咋舌而已,但,真正令我惊讶的却是旅行后!
  K好像向她求婚?他很纯情,当然会这么做了。
  但,麻生恭子拒绝了,而且并非委婉的拒绝。借用一句在我家喝得烂醉的K之言,是“冷笑着拒绝”!
  “她居然说只是玩玩!说我把它当真就麻烦……她一副困惑的表情……”
  “难道……并非对你有好感?”我问。
  他停止喝酒的动作,神情忧伤的说:“她说任何人都行,而且,像已经结婚的你最合适,否则,我也无所谓……”
  所以,她才会先找上我!  
  后来,K因为家里的事而辞去教职。我送他至车站搭车时,他自车窗探头出来,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此后,我就一直很瞧不起麻生恭子,甚至有点替朋友恨她的感觉。
  这种心情,她应该也能体会得到,所以,我和她很少交谈。她或许会和校长的儿子结婚!而,校长吩咐我调查她的男性关系,这岂非是很讽刺的一件事?
  因为,她能否飞上枝头变凤凰,完全掌握在我手上。等一下……
  突然,我脑中掠过一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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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一节
作者: 东野圭吾  
  十三日,星期五。
  总算平安无事的上完课了。坦白说,我真的想直接回家,但,既已和惠子约好而且县内选拔赛时日已近,很不好意思不指导射箭社的练习。
  更衣室仍禁止使用。即使未禁止,在短期间内,我也不愿意使用,所以借用了体育教师专用的更衣室。
  正在换衣服时,竹井浑身汗湿地进来了。
  他拭干结实肌肉上的汗水,换上运动衫。
  “今天没事了?”我问。
  竹井是田径队的指导老师,总是穿着汗衫和短裤,在操场上忙到天黑。
  “不,等一下就要开会,讨论秋季赛会的日期,以及校运会的事。”
  “校运会……”
  确实是有这项行事,只是因为事情太多,不知不觉间把它忘掉。
  “校运会的高潮是各社团间的对抗赛吧!就是要讨论这方面的事宜。”
  “哈、哈、哈……今年的对抗赛是什么呢?”
  去年是“有趣的时装表演”。
  “今年是化装游.行,连我们当指导老师的也要化装,真是烦死人。”
  ——到底是谁提议的呢?
  “那么,你们要化装成什么?”
  他边抓着头皮,回答:“简直是胡闹!好像要扮成乞丐集团,每人脸上涂泥巴、穿破烂衣服走路蹒跚不稳,和嬉皮没有两样。”
  “老师也要化装?”
  “是的……我扮乞丐头子。但,也只是比其他乞丐更脏而已。”
  “那倒是真可怜……”我说着。心里却惦念着射箭社打算搞出什么名堂,惠子完全没告诉我。
  到射箭场问惠子,她淡淡地回答:“很简单,我们化装成马戏团。”
  “马戏团?”
  “是啊!像驯兽师或魔术师之类。”
  “哦?那,我要干吗?总不会叫我披上狮子皮扮成狮子吧?”
  “这点子不错。但,比这个好一些,你是小丑。”
  “小丑吗?”
  脸孔擦成白色,鼻尖涂红……看来并非能嘲笑竹井的角色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小丑,还要拿着一公升装的大酒瓶,扮成烂醉的小丑。”
  “扮酒鬼吗……?”
  要跟得上她们的感性很难,不过,总比竹井好些!射箭社的练习照既定时刻开始,不过练习前,先依惠子的分配,所有人分成两人一组,一年级尽可能和二、三年级搭配。
  惠子以前就告诉我这样分配的目的,亦即是为一个月后的县际选拔会采行特别训练。
  “在此之前,自己射得的分数由自己计算,如此一来,很容易形成贪小便宜的心理,也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成绩很差的心理,和设法在箭中十分和九分的界线时,以十分采算的射得高分之心理。如果两人一组,则由同组之人替你计算分数,这样一定会比较认真,也能相互指正对方射型,对于未习惯比赛的一年级同学,有一对一指导的作用。”
  惠子两眼神采飞扬,很兴奋的说着。
  我一向认为“胜败独自承担”,因此并未全面赞成。不过,基于培养学生的自主性为第一优先的观点,也未表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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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 发表于: 2010-12-26
  两人一组开始进行练习。      
  和惠子搭配的是一年级的宫坂惠美。惠美在暑假期间挫伤的左手腕关节仍在疼痛,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能赶得上参加选拔会了,对箭靶的恐假心理也已消失。
  只要在选拔会得到前几名,就可参加全国锦标赛。见到她们全神贯注的射箭,我真希望她们都能够参加,但也知道几乎每个人都不够实力。
  “怎么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惠子边把玩着我送她的那支箭,走过来。
  “因为我对你们抱着期待,所以难免会感到悲怆。”
  “你悲怆也没用的。对啦?何不射射箭呢?也让我们见识一下标准姿势。”
  她这一说我才想起,最近都没有握了。是缺乏那种心情!但,在这个时候,转换一下情绪或许必要。
  “好吧!让大家看看艺术化的射型。”
  我进社团办公室拿了箭。
  站在五十公尺起射线前,所有社员皆停止射箭,注视这边,我面对箭靶就已经心跳加快了,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看来这场示范很不好过啦?
  “即使失败,大家也不要取笑。”连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了。
  瞄准器对准箭靶,我缓缓拉弓。从学生时代就养成左肩微上扬的坏习惯,这已是改正不过来的姿势。瞄准好靶心,我用力让背部肌肉紧张、收缩,等拉至一定位置,金属片会落下,发出咔喳声响,这时我放松拉弦之手。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箭发出穿裂空气的声音,朝箭靶飞去。“砰”的一声,箭头正中靶心的黄色部分。
  “好箭!”
  四周响起一阵喝采声。
  这一来我的心情也放松了,剩下的五支箭都没射空,算分数为十、九、九、八、八、七,总分五十一分。以久未练习来说,已算差强人意。
  “请你告诉大家在紧张之下仍能不失误的诀窍。”惠子说。
  其他人也深感兴趣的望着我。
  “没有什么诀窍?以前,有位在亚运会拿金脾的姓末田之人说过:‘瞄准后射出,箭矢只会朝该方向飞去’,但这是成为高手之后才可能做到。”
  这是我学生时代听到的一句话。只是,我一直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而,听我说话的这些人大概也无法体会。
  “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我们这种平凡之人在面对胜负关键时,总需要找寻某种倚靠,但,在比赛中乃是孤独的,无法倚靠任何人,那么,该倚靠什么呢?我想,只有自己曾经努力过的事实。因为想玩的时候仍咬牙忍耐、拚命练习,所以能相信一定会得到好的成绩。”
  “能够相信吗?”一位二年级学生喃喃地说。
  这时,加奈江望着她,说:“若没练习到能够相信的程度,当然不可能。”说完,征求同意似的看着我。
  “问题就在这里。只要闭上眼,回想起至目前为止的努力练习时刻,应该会产生强烈自信。”
  所有社员们都齐声说:“谢谢!”
  这种训话比在教室上课轻松,但,我的腋下仍旧被汗水浸透。
  接下来的练习仍继续以两人一组的方式进行。惠子似乎对这样的练习很满意,在练习完毕集合后,宣布明天仍继续以这样的方式进行。
  我至体育教室专用更衣室换好衣服,在校门口等惠子。本来以为她会和加奈江等人一起,出乎意料,她竟然和宫坂惠美一起。看来是打算连日常生活也一块行动吧!
  “你是心存感激才等我?”惠子故意装出夸张的表情。惠美的神情里透露出讶异之色!
  “我有一些事和你谈。”
  我陪着她们一起走,先谈到配对练习之事。我表示基本上尊重社员们的自主性,对这种方法不加反对。
  “对了,惠子,麻生老师是你们班的副导师吧?”我试着改变话题,问。
  惠子也未怀疑,点点头:“是呀!”
  “你们常和她聊天?”
  “当然了,我们是同性。”
  “也会谈至异性?”
  惠子不自禁笑出声来:“异性?你也真是老顽固。男性就对了嘛!当然有。她谈的大多是自己学生时代的事,你可不能传出去哩!依我看,她好像还玩得不亦乐乎呢!但是,都属于柏拉图式。”
  我在心中喃喃自语:谁知道?
  “没说过现在和什么人交往吗?”
  “这……”惠子低头思索,表情很认真,“我想没有。不过,为何问这种事?”
  “我是想找她和人家相亲。”我随口胡诌。
  惠子却高兴得大叫:“真有意思?但,这种事何不问她本人呢?”
  “总觉得难以启齿……”
  这时,我后悔不该问惠子这件事了。像麻生恭子那样的女人,不可能会把自己的私生活告诉学生。
  刚才,我拟订一项假设,那是听了掘老师告诉我的话——村桥和似是麻生恭子的女性曾走在宾馆林立的街上——之后,才联想到的。
  我很想向那位毕业生更详细问清楚,所以问掘老师对方的连络地址,但是,该毕业生考上九州的大学,没办法马上连络到,不得已,才拟订假设。我假设麻生恭子和村桥之间有特殊关系。三十多岁仍未婚的村桥和二十六岁的她,有这种关系的充分可能。只是,两人的心意,尤其是麻生恭子是否真心,那就很难说了,也许,她只是在暂时寻求刺激!
  而,若两人之间有不寻常的感情,会如何呢?这时,她就有杀害村桥的动机了。而且,也有必须杀掉我的非常重要理由!
  这个夏季,栗原校长希望她能当自己的媳妇。粟原家是以经营学校为主而盛起的家族,以她的立场,应该二话不说就答应才对,但,她却拖延时间,是要让对方更心急?
  不,我认为她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清理自己的琐事,亦即,需要一段时间来封住知道自己男性经历之人的口。而,第一个人就是我!
  我是知道K和她的事之唯一人物,以她的立场而论,是足以阻挠其好事的人。只是,我的运气还不错,却反而因此对杀人者产生戒心,因此,她只好先向第二目标下手了。
  第二目标就是村桥!      
  依藤本所言,麻生恭子对此事件似乎相当有兴趣。但是,据我所知,她并非会被这样的事吸引之女人。
  我逐渐对自己的推测有了确信。
  “关于昨天的命案……”在车站附近,惠子说,“大家都谣传村桥老师是自杀。但,真相如何?”
  或许因为自己也是发现者之一,惠子的声音很低沉。
  “大家……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好像是藤本老师。A班的朋友说的。”
  我眼前浮现藤本那漫不在乎的脸孔,真羡慕他无忧无虑,也没有烦恼。
  “原来如此。不过,我也不太清除,只知道警方并不认为是自杀。”
  “嗯……那么,密室之谜解开了?”
  惠子的语气虽然平淡,但看她马上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她也是时刻在思索命案现场的不可思议状况!
  “密室吗?警方好像认为凶手是利用备用钥匙,也问过校工阿板很多事。”
  “备用钥匙……?”
  “不过,目前仍在调查凶手是否有打造备用钥匙的机会。”
  惠子似在思索些什么。我后悔自己又说太多话了。
  到了车站,进入剪票口后,我们照例左右分开。宫坂惠美似也和惠子同一方向,分手之际,她低声说“再见”,感觉上,这是今天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进入月台,我走到最前端,因为,这样换车时较为方便。油漆斑剥的长椅是老弱妇孺专用椅,我坐在更靠右端的长椅上。
  惠子和惠美站在对面月台交谈,惠子边甩动书包,边注视着惠美说话,惠美则始终低着头,只是偶尔搭腔一、两句。
  我猜测着她们在谈些什么?不久,她们的电车进站了。
  电车离站时,我见到惠子隔着车窗挥手,我也轻轻挥手。
  就在这之后,我听到摩托车的引擎声,我反射般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到铁轨旁的路上停着两辆摩托车。我心想难道是……仔细一看,果然如我预料的,一辆是那天和阳子交谈的年轻男人之摩托车,红色安全帽记忆犹新。
  问题是另外一辆。骑士和上次来校外的那几个人不同,黑色安全帽、黑色赛车装,体型不像是男人……
  我确信那是高原阳子。她说过,曾在这附近飙车。但,在铁轨旁的道路,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我眼前浮现她那如标枪般锐利的视线。
  骑摩托车的两人在路旁谈了一会儿,不久,阳子先启动引擎。她虽说暑假才考取驾驶执照,但是技术相当不错,眨眼间不见踪影。
  戴红色安全帽的年轻男人也出发了,还是那令人反胃的引擎声。
  站在我旁边的几个人颦眉。
  就在这时,出现一幕不太自然的光景——一辆白色轿车紧追在戴红色安全帽的年轻人后面。
  也许纯粹是偶然,但,车速的状况和紧追而行的时间差,都具有某种意义。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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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 发表于: 2010-12-26
第三章 第二节
作者: 东野圭吾  
  翌日,九月十四日星期六,第三节课结束时,我的预感实现了。
  上完课,回到教职员室时,松崎教务主任正和长谷交谈,两人皆交抱双臂,像在思索什么事。
  我正想从他们身旁走过……
  “啊,前岛老师,请等一下。”松崎叫住我。
  “有事吗?”我轮流望着他俩。表情相当凝重!
  松崎犹豫着,说:“今天刑事又来了。”
  “嗯。”
  我知道。大门旁的停车场,停着那辆熟悉的灰色车子——大谷刑事总是开那辆车。
  “对方提出稍微棘手的要求。”
  “你的意思是?”
  “说是想向学生讯问,而且没有教师在场……”
  我忍不住望向长谷,问:“哪位学生?”
  长谷略带顾忌的看了四周一眼,低声回答:“高原。”
  我无意识的叹息出声。心中喃喃自语:果然不出所料!
  “刑事为何找高原?”我问。
  松崎边搔着没剩几根的头发,回答:“大概昨天从训导处问出她的姓名吧?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
  我能想像是怎么回事。刑事一定会问“有学生对村桥怀恨吗?”,而训导处提供几位学生的名单,阳子也列在名单上。
  “那么,找我做什么?”我注视松崎。
  “基本上,我认为必须协助警方的调查行动,但是,学生接受侦讯,会涉及学校的名誉问题。而且,若知道自己受到怀疑,很可能刺伤高原的心灵。”
  “我明白。”我颌首,虽然不太喜欢对方以学校名誉问题为优先考虑。
  “所以,我和校长讨论该采取何种方式进行,校长指示先问明刑事的意向……然后再判断是否让对方和学生面对面。”
  “原来是这样。”
  “问题是由谁先去见刑事?我是希望高原的导师长谷老师……”
  “我认为自己不行。”长谷说,“我既未能完全掌握事件的内容,更是第二学期才担任高原的导师,对那孩子的个性仍处于暗中摸索的状态。”
  我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了。
  “因此,我推荐前岛老师。你是发现者,和事件并非无关,而且又是高原二年级时的导师,最恰当了。”
  果然如我所预料的。
  这时,松崎也在一旁问:“你觉得如何?”
  若是平常的我,一定当场拒绝,因为若这时接下此项工作,今后也会成为学校和警方之间的折冲者,自找麻烦上身。但,这次事件并非与我无关,也许超乎松崎和长谷的想像之外,我还是“当事人”之一呢!
  我答应了。        
  松崎和长谷都表示感激,脸上也浮现安心的表情。
  第四节课让学生们自习,然后我走向会客室。内心中有一种被委托某项重要任务的感觉,但是,脑海中想的却是上自习课的学生们之喜悦状。我推开会客室门,进入。大谷露出诧异的神情。大概因为正在等高原阳子吧!我概述包括校长在内的校方的意见,表示希望了解警方的目的。
  大谷很难得的穿西装、打领带,但是态度已经和先前显著不同,没有那么严肃。
  “我明白。”听完我的话,大谷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昨天训导处的小田老师给我的资料,上面有这三年内遭勒令退学或停学处分的学生名单。”
  “就是所谓的黑名单?”
  我看着那张纸,上面写着十九个学生的姓名,有将近一半是已经毕业的学生。
  “这当然只是参考资料。而且,我也不希望采取这样的手段。”
  但,若不重视这些资料,根本也别吃刑事这行饭了。我没有反驳,也不表同意,保持沉默。
  “我们也希望采取正常的调查手段,追查被害者的行踪、找出目击者。但是,从这方面却查不出眉目,而,涉嫌者分明是学校里的人,所以……”
  大谷的语气很难得带有些许不耐烦,也许是调查碰壁导致心情焦躁,也许是希望尽快从高原阳子口中问出什么吧!
  “女性关系方面如何?”我想起他昨天所说的话,问,“你不是说正在找村桥老师的恋人吗?”
  大谷淡淡的回答:“调查过了,应该说目前仍在调查吧!我们也调查过村桥老师身边的女性,但是目前尚未发现可疑人物。”
  “女老师方面也调查了?”话一出口,我才后悔未免太具体了些。
  大谷颇感兴趣的望着我:“你知道什么吗?”
  “完全不知。只是,教师和教师结婚的例子也很多。”
  没办法!麻生恭子的事只是我自己的假设而已,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刻。
  “不错,贵校也有几位年轻女教师,但,昨天我们调查过,却被完全否定了。”
  “或许有人说谎也不一定。”
  “当然是有那种可能性。只不过,那些人都与事件无美。”
  “你的意思是?”
  “她们在推定行凶时刻的行动都很明确,有的去熟悉的咖啡屋,有的指导英语会话社的学生,其他人也都有证人证明其行动。”
  原来如此……我忘了麻生恭子是英语会话社的指导老师了。这么说,她不可能行凶……我的推测全盘崩溃!
  大谷继续说:“以后仍会继续调查村桥老师的女性关系,但,只拘泥于此方向,很可能导致偏差,必须着眼于其他可能性。”
  “所以才盯上高原?”我冷冷的问。
  大谷毫不为所动,说:“高原小姐是最近接受惩罚的学生,而且是因抽烟被村桥老师当场抓到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只为这种小事……”
  这时,大谷很意外的注视着我,唇际浮现那意义不明的笑意,说:“看来你是不知道了。村桥老师抓到她抽烟后,对高原施加某种制裁!”
  “制裁……?”
  我是第一次听到。毕竟,以教育方针而论,制裁是被禁止的。
  “就是这个。”大谷抓住自己的头发,“她被带至保健室,硬生生被剪短头发。这件事比处罚停学更严重,高原为此非常怀恨,曾对同学说‘我想杀掉他’。”
  我情不自禁低呼出声了。阳子复学当天,已经剪短头发,当时,我还以为是改变形象,没想到是被村桥……
  即使这样,这位刑事是何时、从何处得到情报的呢?听他的语气,似是从阳子的同学口中问出,但,能在极短时间内得知连我也不知道的内幕……我不得不深深觉得这男人的可怕了。
  “但,只有这样的话……”
  “并非只有这样。”大谷靠向沙发背上,叼了一支烟,“你认识叫川村洋一的男人吗?”
  “川村?”我摇头。
  “是高原小姐的朋友,骑摩托车。”
  “啊……”昨天在月台上见到的情景又复苏了。阳子和年轻男人,还有白色轿车……
  大谷点着烟,似在窥伺我的反应。
  “川村是尺町的修理工厂厂长之子,每天不上学,游手好闲,是在摩托车行认识了高原小姐……虽不知是哪一方先开口。”
  “你想说什么?”我自知声音有气无力。
  大谷坐直身子,浅黑色的脸孔挪前:“修理工厂内有氰酸溶液。”
  “那又……”我无法接下去。
  “虽然严密保管,但,若是川村,要偷拿出一些很容易。”
  “你的意思是高原叫他拿出来?”
  “这是状况,我只是说出事实。至于是否和事件有关联,见过高原阳子以后才能判断。”大谷口中喷出乳白色烟雾,“能让高原阳子见我吗?”
  我注视着大谷。那双眼睛很像猎夫:“你想问她什么 ?”
  这句话表示已接受刑事的要求,他的视线稍微收敛。
  “不在现场证明,以及两、三个问题。”
  “不在现场证明……”我作梦也没想到会听到真正的刑事说出这个名词。
  我接着说:“有两个条件,一是我陪同在场,当然我不会说出内容;二是她骑摩托车之事暂时别让校方知道,除非证明她是凶手……”
  大谷似未听见我的话,茫然凝视着自己吐出的烟雾,良久,他开口了:“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更冷酷呢?”
  “什么 ?”
  “算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他没回答我的话,说。
  回到教职员室,向松崎和长谷说明经过后,与他们一起前往校长室。
  双眉紧颦听完我的话,栗原校长最后也喃喃说:“这也是不得已!”
  虽是第四节课途中,但长谷仍去叫高原阳子。一想到以何种藉口叫她出来,我的心情就无比沉重。
  五、六分钟后,长谷带着阳子走进教职员室。她双目微睁,注视着地面,嘴唇紧闭。即使走到我和松崎面前,仍旧面无表情。
  我带着她迅速走出教职员室。她跟在我身后,离开两、三公尺。
  在会客室前,我说:“你只要实话实说就行。”
  但,她连点头也没有。
  即使和大谷面对面,她的表情也丝毫未变。腰杆挺直、注视着对方胸口一带。
  大谷似也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照预定问话:“能否说出你前天放学后的行动?”
  阳子以沉重的语气回答,看也没看我一眼。
  依她之言,前天下课后,她直接回家。
  “回到家是什么时刻?”
  “四点左右……”
  阳子的家距S车站很近,搭电车只有四站。下课后约为三点半,所以四点回到家极为正常。
  “和谁一起?或是……”
  “我自己一个人。”
  大谷似想确认是否有能够证明她的行动之人物存在。问她在电车内是否碰到什么人?在车站的情形如何?在家门口又如何?
  好不容易,阳子说出两位证人之名,那是住她家隔壁的老夫妇,回家时。她曾与对方打过招呼!
  “回家以后呢?”
  “没什么……在自己的房间里。”
  “一直吗?”
  “是的。”
  “你在说谎!”
  我抬起脸来,见到阳子的脸色遽变。
  大谷的表情毫无变化,仍然保持同样的语气说话:“有人在五点左右看见你在校园里,是某社团的社员,她确定是你。问题是对方见到你的场所,就在那更衣室附近。”
  我哑然了。刚才他并未提到这件事,看来是打算以此逼问。但,居然真有那样的目击者。
  “怎么样?你回家后又来过学校吧?”大谷的语气很柔和,似极力想制造易于说话的气氛。
  但,他的视线很锐利,是猎犬的视线、刑事的视线!
  我看着阳子。
  她双眼圆睁,凝视着桌上一点,全身如洋娃娃般僵硬。不久,她的嘴唇蠕动:“回家后……发现忘了带一样东西,所以回学校来拿。”
  “哦?是什么东西?”
  “学生证。放在抽屉里……”
  阳子的声音微弱无力。我无法帮她忙,只是注视着这一幕。
  大谷接着说:“学生证?这不需要特别回来拿呀!”
  他可能认为,只差一步就能抓到猎物了吧!但,没想到这时阳子恢复冷静,缓缓说:“学生证内夹着摩托车的驾驶执照,我不希望被人发现,只好回学校拿。”
  如果这是谎言,我不得不佩服阳子脑筋转动的速度!她的回答也说明了为何掩饰回家后又到学校来的原因。
  大谷在一瞬之间也怔住了,但,立刻话锋一转:“不错,骑摩托车是违反校规。那么能告诉我你在更衣室附近的理由吗?”
  “更衣室……我只是路过。”
  “路过?算了,那么后来呢?”
  “我回家了。”
  “什么时刻离开学校?什么时刻到家?”
  “五点过后离开,五点半回到家。”
  “有人能够证明吗?”
  “没有……”
  也就是说,阳子没有确切的不在现场证明。
  大谷似认为一切如自己所推测,心满意足的不停在记事本上写着。
  之后,大谷的问题几乎全部和川村洋一有关,譬如:交往至何种程度?是否去过川村家等等。很明显是想找到拿出氰酸溶液的可能性。
  阳子回答和川村洋一并无多深的交情,只是最近刚认识,彼此适当交往。但,大谷毫不以为意的颌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谢谢你,这只是做为参考。”大谷说。然后脸转向我,示意可以离去。
  我跟着阳子站起。
  “啊,请等一下。”阳子拉住门把手时,大谷说。等她回头,大谷面带微笑,接着问,“村桥老师死了,你觉得如何?”
  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没有人能马上回答。阳子略一踌躇,正想开口。
  但,大谷又开口了:“不,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
  我几乎想怒叫:别太过分了!
  走出会客室,阳子一句话也没说的回自己教室。她的态度充分显示出对我的抗议,结果,我也不敢开口叫她。
  前往校长室,将经过情形告诉他们三人。虽说出她和骑摩托车的朋友交往之事,却未说她自己也骑。而,三个人似也未想到这点。
  “不在现场证明很暧昧吗?”长谷叹息。
  “很少人会有明确的所谓不在现场证明。”我严肃的说。但,听起来却只像是自我安慰之词,没有人表示同意。
  “只好看结果如何了。”沉默一会儿,校长说。这句话等于今天的结论。
  松崎和长谷告退后,校长要我留下。两人在沙发面对面坐下。
  “你认为呢?”栗原校长边拉过烟灰缸,边问。
  “认为?”
  “高原是凶手吗?”
  “不知道。”
  “你说也有人狙杀你?那么,是否有被高原怀恨的事?”
  “也很难说没有。”
  “不错,你是老师。”校长颌首,点着烟问,“这件事已告诉警方?”
  “最近没再发生,所以我打算再看看情形。”
  “嗯,或许只是心理因素也不一定。”
  “应该不是。”
  我想像着:如果回答说要告诉警方,校长会有何种反应?也许会威胁利诱并用,阻止我这么做吧!
  因为,目前只是“疑似杀人事件”,但,我若一说,情况就不同了。
  走出校长室,打扫时间已经结束,放学的学生开始显著增多。虽然心情不佳,但是提早回家也无事可干,就决定至射箭社指导!
  我很少在周末时参加射箭社的练习。没带便当,所以到校外吃午饭。只要走到车站前,饮食店很多。
  走出校门约五十公尺时,左侧岔路出现人影。我最先看到的是深色墨镜。
  他来到我身边,低声说:“你来一下,阳子有事找你。”
  一眼即知是骑摩托车的年轻人。
  我本来想说“有事的话,叫她自己来”,但是怕在路上引起争执,就跟在他身后。
  途中,我问:“你叫川村洋一?”
  他停住脚,但,马上又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循岔路走了约一百公尺,来到一处约十公尺四方的空地。旁边大概是工厂,有切割机和车床的马达声。这片空地大概是工厂用来堆放废料吧?
  我见到三辆摩托车停着。旁边另两位年轻人坐在放有废料的木箱上抽烟。
  “带来啦!”川村说。
  两人站起。一位头发染成红色,另一位没有眉毛,两人身高都和我差不多。
  “高原没来嘛!”我看着四周,说。但内心并不觉得特别惊讶,因为,我并不认为她会以这种方式找我,只是想知道这些年轻人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才跟来的。
  “阳子不会来的。”说着,川村抓住我衣领。他比我矮了将近十公分,等于是手往上顶,“你的做法太卑鄙啦!
  “你到底到在说什么?”我反问。我见到红发男人绕向我右边,无眉男人绕往左边。
  “别装迷糊了,你明明告诉条子说是阳子杀死那位老师。
  “不是我。”
  “说谎!”川村的手松开。
  瞬间,我右脚被绊,整个人趴倒在地。左边侧腹又挨了一脚,于是,四脚朝天。在剧痛之下一时喘不过气。
  “条子来找我了。除你之外,还有人知道我的事吗?”
  “那是……”    
  我想解释,但,尾椎骨被无眉的踢了一脚,声音噎住了。我抱着小腹,川村用马靴后跟踩住我后脑。
  “阳子为何是凶手?难道把麻烦事全部推在所谓不良少年身上是应该的?”
  “你说话呀!”
  无眉和红发边踢我的头和侧腹,边叫着。
  这时,忽然听到轻微的女人叫声,听不清楚是叫些什么,但,他们停止攻击。
  “阳子……”川村说。
  我抬起脸,见到高原阳子愤然接近。
  “这算什么?谁叫你们做这种事?”
  “可是,这家伙把你出卖给条子……”
  “不是我?”我忍住全身疼痛,站起。脖子好重,平衡感几乎全失,“警方跟踪高原,所以也查出她的伙伴。”
  “不要胡说?”
  “真的。昨天你和高原在S车站附近吧!我见到后面有一辆白色轿车跟踪。”
  川村和阳子对望一眼,似发觉我的话是事实。
  “但……因为你把阳子的事告诉条子,他们才会跟踪,不是吗?”
  “说出我的事之人是训导处的那些人,和这人无关。”
  川村说不出话来了,虽然戴着墨镜,仍可见到他脸上的狼狈之色。
  “怎么啦?洋一,事情并非你讲的那样嘛!”无眉说。
  红发也无意义的踢着石头。两人都尽量不看着我。
  “你们最好也不要轻易听信别人的话!如果有事找你们帮忙,我自己会直接开口。”阳子说。
  无眉和红发怔了怔,跨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绝尘而去,排气声响亮刺耳。
  “你也走吧!接下来是我的事了。”
  “但……”
  “我最讨厌人家罗嗦。”
  川村无奈的叹口气,走近自己的摩托车。启动后,猛加油门,车子自我和阳子之间呼啸而过。
  工厂的废料堆放场只剩阳子和我。
  “你怎会知道在这里?他们没告诉你吧?”边揉着后颈,我问。被踢之处还火辣辣的疼痛不已。
  “我在车站附近听说的,说前岛老师被不良少年带走了,我马上知道这里,因为这里是他们经常聚会的地方。”之后,阳子仍不看我一眼,接着说,“我为同伴所做的事向你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但,你打算和那些家伙打交道到什么时候?最好尽快离开他们。”
  但,阳子不断摇头,似不想听这些话,说:“不要管我,反正,跟你无关,不是吗?”说完,又像上次那样跑开了。
  而,我也只是目送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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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 发表于: 2010-12-26
第三章 第三节
作者: 东野圭吾  
  九月十七日,星期二。
  一大早就下雨。撑伞走路虽很麻烦,但,至少不会被人看到脸孔。在电车上,我始终低着头。
  “你的脸怎么了?”进入教职员室,最初碰面的人是藤本。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宏亮,所以旁边几人也都转过脸。
  “昨天骑脚踏车摔倒了。”
  我的额骨贴着药布,是星期六的后遗症。昨天是老人节,连休两天,浮肿已经消褪。藤本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只说一句“保重”,并未深入追问。
  每周开始的第一节课是LT,亦即打扫教室时间,对于没担任导师的我来说,等于空闲时间。
  我边因伤口的疼痛颦眉,边准备上课用具。不,那只是装个样子,其实内心却在思索村桥命案之事。
  大谷刑事认为凶手在学生里头,而有最大嫌疑的是高原阳子。
  确实,她有可能恨得想杀死村桥,也能拿到氰酸溶液,而且不在现场证明不明确,又有目击者在更衣室附近见到她,状况证据颇不利。所以大谷若解开密室之谜,并将之和阳子连在一起,绝对会认定她是重要参考人,甚至是涉嫌者。
  坦白说,我不明白……阳子有那种倔强可能做出此事,但,也有另一种无法做出这种事的幼稚。只看个性,也许会形成偏差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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