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我为母亲做完锻炼,服侍她睡下,忙拭去鼻尖上渗出的微雨,就开始洗头、吹风,然后安静地坐下来,对着镜子,阅读自己--已有好久不曾仔细地看过自己了,好像已经忘记自己的模样了。
当梳子轻轻滑过发梢,我竟发现眼角又多了几丝皱纹,前额又有了几根银丝,刺眼的明亮。心中不觉一阵感伤,仿佛嗅到了三月春光里的点点寒意。
“妈,你的白发怎么又长出来了?”不知何时,女儿已站在了我的身后,猝不及防,她一下凌乱了我的愁绪。
“老了,这是生命的前奏曲。”我故意逗女儿。
“呵呵。”女儿腼腆地笑了,她没再说什么--她是个文静内秀的女孩,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妈,我给您拔去它吧。”正如我预料中的那样,没容我回答,她就开始翻找我的白发。自从母亲病倒后,我的白发就开始崭露了头角。记得去年女儿就曾给我拔过一次,因为她无法接受我头上的那些亮点。
一根、两根、三根……这次我明显感觉到白发比上回增多了,她一缕一缕地撩起我的发丝,认真地寻找着,小心翼翼地拔着,我一点也不觉得疼。
“好了,妈妈,白发全部被我消灭了。不过也没有几根的。”她终于吐了一口气,我懂她心中的挂牵和不安。
“谢谢女儿,又让妈妈焕发青春了。”我好想像她小时候那样顺手抚摸一下她的脸蛋,却发现我的手要扬起来才够着她的肩。怎么能不老呢,女儿长大了,比我高多了。
女儿写作业去了,我又重回梳妆台前,把手中紧捏着那足有二十多根的银丝当成了书签,悄悄地夹在床头的一本杂志里,让墨香去浸润她的肌肤吧。
再看镜子里的自己,青丝如墨,不见了一丝冬雪的痕迹。
遥望窗外,杨柳吐绿,雀鸟呢喃,春意盎然,难道冬真的泯灭了吗?
怎么会呢?就像此时,我这样静静地独坐,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的某些人某些事,或浓或淡,或近或远,或喜或悲,或酸或甜,却清新四溢。亦如童年里的无忧无虑、青春时的不老恋曲,总会穿透岁月的墙,走进我的记忆。
站起身,我要去告诉我那天真可爱的女儿,以后别再为妈妈拔白发了,因为那些白发已经根植在我的心底,成为一个时代、一种心情的标志,任你怎么努力怎样细致也无法彻底地把它们连根拔去,那抹沧桑会始终与生命相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