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您2011年的提案收到了什么反馈?
葛剑雄:基本上都是被采纳的。但并不是我提出来的里面所有内容都能够得到落实。首先是不是立案了,有些是作为意见、建议,而不是作为提案。其次立案的会告诉你由哪个单位承办。
问:您多久后会收到回复?
葛剑雄:一般是在今年会议之前要办理完毕,所以去年年底就陆续收到不少部门发来的反馈。
民间调查机构 保证公正性
问:您今年提案成立独立社会调查机构,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葛剑雄:包括我自己在内,很少有人能了解复杂的社会真相。比如说物价,政府也发布报告,但总跟我自己和周围人感觉不同。到底是他错了,还是我们自己感觉错了?
问:现在没有职能机构来承担这个职责吗?
葛剑雄:我们现在调查机构要么是政府的,要么是外资的,要么就是商业的。商业机构当然要利润,外资的你也不能保证它的公正性,政府现在公信力也缺乏。
农民工入工会最大障碍在于不把农民工当工人
问:您还提案农民工进入工会,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并不太清楚工会发挥的作用。
葛剑雄:个人力量总是有限的,比如讨薪,都是农民包工头在讨。工会就应该做这种事。我们当然希望参加工会是有效的,而不是名存实亡的。
问:您认为农民工进入工会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葛剑雄:根本不把他们当工人,动不动“农民工”,这本来就是很荒唐的事情。
文化建设政府不应该自己去搞文化产业
问:您是文教界的政协常委,去年中央提文化建设,您能给我们解释一下您认为文化应该建设成什么样子?
葛剑雄:最主要的是满足我们国民对文化的需求,目前这是最主要的,提高全民的文化素质。
问:现在提出建设“文化产业”,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葛剑雄:既然承认这是产业,就要照市场规律办事。不能一搞产业化就变成垄断了,我很担心就是文化(产业建设)都变成央企、国企。
问:您之前有文章中说,文化这方面希望政府能少管一点。
葛剑雄:我一直这么说的,在不违反国家法律前提下面让人家自由的竞争。我们私人能不能办出版,完全可以嘛。像现在我们出版是很荒唐的,都要申请书号,有的出版社就专门倒卖书号。政府不应该直接去办这个,政府是买服务,你看我们奥运会或者上海世博会,很多都是买服务,这个效果就好。 大学教育社会提供给年轻人的出路太少
问:在文教界领域,您认为最急迫的、非改不可的问题是什么?
葛剑雄:如果有什么紧迫的,那就是教育。我曾经有一篇文章题目叫《不是教育的教育问题》,教育在我们国家已经成为全民问题了,现在大家都讲高考负担太重,根本原因在哪里?是我们现在社会提供给年轻人的出路太少。本来很多年轻人的出路不在高校,现在我们的年轻人除了上大学,还有什么出路?所以我们有很多对社会的目标是错误的,一个社会不需要人人上大学,也不是人人都能够上大学。但是这个问题决不是简单的教育本身的问题。
问:您认为,从政府来说,在这方面应该做什么改变?
葛剑雄:政府应该给每一种类型的年轻人出路,政府应该保证公民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在生活上差距不能太大。社会上现在阶层之间的经济、文化、甚至政治差距越来越大,今天一个企业里面的老总跟普通工人有多少平等?这样的话,当然人人都要往上爬。现在真要应了以前“龙生龙、凤生凤”了。这种情况下,教育成为唯一一个可以突破这种固化的途径,所以教育的压力也实在太大。
问:在这种情况下,年轻人能做什么?
葛剑雄:处在这样环境里面的年轻人,要相信自己的奋斗多少还能够突破一点,如果人人都是抱怨这个环境,那也是不对的。比如现在农村的年轻人,我很同情他们,的确他们有困难,社会有责任,但作为本人,你难道要等永远公正吗?现在我很反对什么事情都推给社会、推给政府。有的时候在条件还没有成熟,不得不服从某些社会不公的现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大家一起努力。
提案落实我也不对这些提案寄过高期望
问:对于今年这些提案,您的期待是什么?
葛剑雄:我提了,我认为这些都是政府部门应该去做的,也是他们能够做到。但是我也不寄过高期望,有些是要经过努力的,有些做不到,而且提案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推动的过程。
问:一个提案最终被采纳,并且被实施下去的影响因素有哪些?
葛剑雄:首先你要能够使它立案,提案要是现在的政府努力能够做的。有一些提案比较空洞,比如“全国开展国际主义教育”,具体怎么开展?我觉得你自己做过调查,又认为政府可以做到,这样的提案是比较切合实际、比较容易解决。当然,有些部门不负责任,那也没办法。
问:有些提案的处理您不太满意,会因此对政协的效率感到失望吗?
葛剑雄:这也不是政协效率的问题。这个提案冤有头债有主,哪个部门不办,光对政协失望也没用。当然政协本身应该是“督办”的作用,但政协对政府没有直接的领导。比如我提过“妥善解决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教育部说我们很愿意做,但这些中小学是地方教育行政部门管理的,这要国务院来做。所以说到底,我们整个国家有很多事情,不是哪一个部门可以单独来解决的。
委员工作我们本可以发挥更多作用
问:明年政协就要换届了。作为常委,您对您在这届政协的最后一年有什么期待?
葛剑雄:温家宝总理不是讲嘛,这一届做的事不要留到下一届。政协的确做了很多事,但为什么有些事做不到?这跟政协在政治生活中的地位有关系。比如参政议政,不是想参就参,想议就议。又比如民主监督,你要给我提供监督条件的。至于个人呢,我只能说我尽了力了,昨天还有网友问,“你怎么提的提案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我说对,提案就只能治标,本的事情不是我们通过提案可以解决的。
问:政协常委一年的时间表是什么样的?
葛剑雄:时间表很简单的,政协大会跟大家一起开,另外一年要开四次常委会。当然还有一些别的活动,比如说政协成立六十周年要举行活动,我们要参加的。另外还有的参加出访、视察这些工作。
问:除了每年两会这段时间外,有其它的参政议政途径吗?
葛剑雄:有。理论上讲,委员提案不受数量和时间限制。但大会期间提的产生影响比较大,政府会比较重视。现在体制下平时要发挥作用是不容易的。我经常收到民众的信,以前所有的信我都会回第一封。现在我连这个都做不到。一方面信多,另一方面我怎么回答呢?以前某地给我寄来大量的具体情况,我信全部转给省政府,政府一点回应都没有,而且我也没有秘书,我只能利用工作以外的时间来处理。我是教育界的政协委员,即便是教育界的人,我又有什么渠道呢?我没有保证可以找谁或者怎么样解决。
问:回首您过去几年作为政协常委的经历,您有没有遗憾?
葛剑雄:遗憾的话就是力不从心,我认为我们还可以发挥更多作用,但是发挥不了。个人而言我没什么太多遗憾。但对这个机制,对他现在的现状跟他应该承担的任务还是不无遗憾的。
政协工作政协的改革空间是很大的
问:您之前曾多次提过政协委员部分专职化,这么多年过去,这方面有任何的进步吗?
葛剑雄:现在还没有,但是我相信会有的。
问:本届政协在这方面有进步吗?
葛剑雄:那不可能,我寄希望于下一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