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会想起萨岗的小说《你好,忧愁》。
我之于你,就像17岁的塞西尔对安娜那样,在我奋力迈开步勇敢面对这个冷漠的世界的时候,在我被绝望攫住了咽喉一步步往下坠落的时候,在我小心翼翼得放开心胸拥抱阳光的时候,你是我内心深处时时追踪的忧愁。你在我的记忆里留下的长期排遣不开的烙印。那些阴影像病一样缠绕着我,挣扎没用,逃避没用,时间没用。可是我拒绝承认自己是受过伤害的人。我时常被忧伤缠绕,不是因为这些年我遭遇了多少不公和伤害,相反,我常常感到不开心是因为自己施加给别人的伤害,成为内心永远无法弥补得不到宽恕的遗憾,不得解脱,不得解脱。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二十四小时戴着耳机和口罩,我关闭我的语言,关闭我的心,只为消化身体内部秘密的悲伤。你看到我过得悲惨,并非是因为我没有能力过得光鲜,而是心甘情愿的自我惩罚。伏尔泰说过,没有所谓命运,人生无非是考验、补偿和惩罚。我需要这样的惩罚、考验,以期待不久的将来获取心安理得的补偿。
花若离枝,鱼若离水,凋谢和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代表开始。沟口烧毁了金阁寺,金阁寺在火焰中涅槃重生。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能获得解脱。不拘于物而洒脱自在。(《临济录》)美原在虚无中,但物的壅蔽让人看不到这一点。
我关闭了最后一个通向你所居住的阁楼的窗子。从那些通风口偶尔吹来的来自你院落里的花香和朴素剪影,我不再需要了。我一直牢记,触碰到你不是我的真实目的。
博尔赫斯认为时间是一个圆,在圆的轨道上,现在重复着过去,永无止境。我和你都是宇宙的一个点,我们的思想行为做着线性和非线性的运动,但无论如何,我们在上一个时间交叉总会还有另一个时间相遇。没有错,时间是圆形的,环绕的,周而复始的。你看宇宙星体的运转,不都是接近圆形吗?亚里士多德的月上区,即宇宙按照完美的圆形轨道运行,空间和时间是神秘的孪生子,彼此揭示。不用反驳我时间是直线的,那是因为在月下区,人类世界才是直线运动。
困扰我的问题不是你离开了我,而是假如有一天我们再相遇,我会不会像罗冈丹收到分别四年的情人的信一样,只感到失望和孤独。个性偏执,内心孤独,过分敏感,害怕被讨厌,永远不勇敢。我又有哪一点值得你来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