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记得,蓬蒿菊嫩苗是猪草的一种。它,遍布河滩、荒坡、路旁,只要种子飞到那里,就在那里安身、萌动、生根、发芽。它,冬初,地上部分枯干,潜伏在地里的幼芽,春暖花开时缓醒,毛茸茸的豆瓣大的蓬蒿菊叶子簇拥着睡眼惺忪的心叶,泛着新绿。这时,掐它回去喂猪,尖馋的猪,可能是嫌弃那绒毛扎嘴,咽下其它嫩鲜的猪草,将蓬蒿潵在一旁,到实在饿的不行了,才勉强咽进肚子充饥。由此猜想,蓬蒿是次于其它饲草的粗粮,在猪眼里都着实平淡,何况作为诗仙的李白,更是入不了法眼,无怪乎他得知自己将要去李隆基身边任职前,在《南陵别儿童入京》里,写下“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句子,那种摆脱了蓬蒿一样命运的超凡脱俗的春风得意,溢于言表。
其实,蓬蒿菊并不因为不屑,而放弃寂静地生长。随着气温渐渐回升,蓬蒿菊的叶子,无规则地互生在香芊一般粗细的茎秆上,伴随着长高,稠密地爬上末梢,呵护着生长点。等到最后一瓣荼蘼,跌在如同薄雪覆盖的落花间起,蓬蒿菊骨朵好像天空收过晚霞后星星的初显,在残香袅袅中探头探脑地睁开好奇的眼睛,于初夏郁郁葱葱的浓绿里,氤氲开清宁的气息,在顶端微笑,在昼夜绽放,在酷暑难耐的夏日,绽放一抹清凉,让烦闷的心绪,得到抚慰。
蓬蒿菊也是宽容的,对于舞遍姹紫嫣红的蝴蝶造访,也是来者不拒,任其弄影,停走从容,既是丢下一串累卵,将来爬出害虫,将几片叶子咬食的残缺不全,也努力着把小小的白花,绽放成夏日里的灿烂。
蓬蒿菊,即使在没有开花的日子,阳光下,也努力着同化空气里的二氧化碳,孜孜不倦地释放着氧气,为保持好生态,献出着绵薄之力。
蓬蒿菊更是顽强的,路过的牛羊,啃过嫩梢,踩倒枝干,只要根还在,不几天,还会发出新枝,与众多植物们一道,葳蕤着季节,直到野菊花来,一块烘托硕果累累的秋天。
蓬蒿菊,就这样平淡,这样在季节更迭中清欢,不知道闲云野鹤般的李白,经不住羽衣霓裳的撩拨,逃离宫廷生活后,回到普通人的日子,是不是感到自己曾经酒后失言,如果是,可能留在一首遗失的诗中,一定有这么一句:吾辈就是蓬蒿人。
人,只要活着,那怕如同蓬蒿菊,清欢着,包容着,平淡着,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