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山一万重》（一） - 〖文墨逸韵〗

任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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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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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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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9楼z7979于2016-02-12 00:31发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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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3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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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山一万重》（五）

  屋外大雨滂沱，屋内却安静异常……从杜家清醒过来已经一天一夜，我仍然拒绝见杜家任何人。刚刚苏醒的时候，杜熙岚，杜风还有杜夫人都在床前，杜熙岚热泪盈眶，杜夫人激动得差点晕了过去……只有杜风在一旁杵着，一句话不说。杜夫人认定我是她失散的女儿，并且说出我后腰有一处伤痕，是一岁刚刚会走路时玩耍弄伤的。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费尽所有力气将他们全部赶出这个房间，锁上房门，自己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现在知道我并不洒脱，我自诩的洒脱在现实面前是那么脆弱……
       “冰叶……你开开门……你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门外传来杜风的声音，伴着雨声，显得那么柔弱。我抬起哭痛了的双眼，酸涩地看向门口，眼中空空一片，脑中也空空一片。
       “你再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了！”我仍然没有说话，环紧双膝，又往床内缩了一缩，门外再没了声音。突然一声巨响，门竟然被撞开了，我惊恐地看着杜风夺门而入，一步步靠近床前。
       “你走！别过来！”我失声大叫，并往床角逃去。
       他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又大步地靠近。他拿着一个小瓷碗，黑着脸俯视着我，与我对峙着：“你想干什么！不吃不喝，想死吗！”
       “我就是想死！与你何干！你出去！”我仰头向他大喊，手指坚定地指向门口。
       “与我何干？……你是我妹妹，就与我有关！吃饭！”他坐在床边逼近我，将瓷碗递了过来。
       “谁稀罕有你这个哥哥！”我挥手将碗打了出去，碗碎了一地，粥也污了一地。
       “你！……你以为我稀罕有你这个妹妹！”他用力抓住我的肩，愤怒地看着我。
       “谁需要你稀罕！你滚！滚！我不要见到你！”拼命推开他的身子，他却僵在床前不再动弹。
       “你不走……我走……我要回故心去……”我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勉强迈着发软的步子，往门外挪去。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他嚎叫着，一把将我拖回床边，用身体紧紧将我压在床上。
       “你要干什么！混蛋！”我拼命踢打着，他却不为所动，死死压住我。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老天为什么这么捉弄我……”一滴泪跌落在我的脸上，烫得我停止了挣扎，视线难以置信地对上他同样受伤的双眸。
       “你为什么是我的亲生妹妹……原来，初见你的熟悉感，竟然因为你是妹妹……我还以为，上天终于让我见到一个可以牵动我心的人，原来一切都是上天在惩罚杜家，为什么要我们承担，为什么……我还以为我们可以相伴一生……”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好残忍！”我将他推翻在床，矒眬着双眼，奔出门外。老天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淋着大雨踉踉跄跄冲到前厅，却看见前厅嘈杂一片，姑姑正从门口打进来，没有人能拦住她。
       “姑姑……姑姑！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不是杜熙岚的女儿！不是的！”我仿佛见到救星般冲过去，拦住姑姑，歇斯底里地喊着。
       “妹妹……十九年不见……你，还好吗！”身后杜熙岚按压着话语里的激动，缓缓打破沉寂。
       姑姑冷眼瞧了我一眼，用手推开我，直直走向杜熙岚：“好吗？哼！你还真是伪君子！”
       “你想杀我，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该让冰叶……仇恨毁了一代人，不该再毁一代！”
       “是吗！那你当初就不该制造仇恨！……我用了十九年，把你的女儿培养成一流的杀手，就是为了看你们父女相残！可是天不遂人愿，樊于期他个孬种，害不死你，也抓不住你的女儿！……呵呵，都是因为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姑姑……果然是你串通樊将军，让冰叶刺杀爹在先，画人像通缉冰叶在后！”
        “是又怎么样！杜风啊杜风，爱上亲妹子的滋味如何？哈哈！”
        “兰葳……你，你……”
        “住口！杜熙岚你没资格叫这个的名字！杜兰葳早死了，留下的是韩梅，是一心要报仇的韩梅！你的一双儿女受苦都是你自己害的！”
       我恍惚着，再也听不见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姑姑……十九年，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吗……”姑姑沉默了片刻，似乎让我看到了一线希望……
       “我养你就是为了报仇！你只是我的棋子！”
       支撑十九年的天，塌了……
       我抬头，看着漫天跌落的雨，豆大的雨滴打在眼里一阵刺痛，却痛不过内心。原来，心到痛时，什么痛都不觉得了……
       “不废话了！冰叶杀不了你，我来杀！今天便是杜熙岚你的死期！”姑姑大喝一声，掌风煽动。
       刹那的清明，我施展轻功挡了过去。姑姑，武功是你教我的，我今天把一身武功还给你，把命也给你……
       内力打在我身上的同时，我听到了来自多方的惊叫声……眼睛模糊之前，仿佛看见了姑姑伤心的脸。姑姑，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吧……我把我的命给你，忘了这段仇恨吧……

转四生死契阔

死亡，并不可怕……我，真的死了。这样也好，短短一个月，已让我尝够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也许下辈子可以不用这么痛苦。不，我手上沾满了血，下辈子也许没资格做人了，这样更好。姑姑疯了一般，冲出杜府。身后一片哭喊声。回头看着杜风抱住我的尸体，低嚎着……大哥，就此截断我们之间的感情吧。所谓爱，也只是从友情开始截至于亲情而已……我们是亲兄妹，早已超越爱情，拥有了亲情，不是吗……别了！回头的瞬间，一身白衣焦急地穿过我的身体。昀哥哥！你怎么也来了……我不想看见你温润的面容因为我染上悲哀。别了！黄泉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要上路了……
飘飘荡荡踏上去往地府的黄泉路，心情格外平静，仿佛一席间全部看淡了人世沧桑。原来上天对我并不残忍，至少没有让我亲手杀了亲生父亲，让我在死亡前看清事实真相。

       踏上阴阳界，来到奈何桥。奈何桥……飞架在地府的血河池上，桥下血水火石滚滚，桥上却仍然寒气森森。这座石桥东首是地藏殿，西首连接着轮回司。
       “三步跨过奈何桥，知尔是善是恶”。不怕走过奈何桥对善恶的审判，却怕桥旁望乡台上一碗孟婆汤。站在桥头，手端孟婆汤，我犹豫地回首，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一遍遍回放在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犹豫，难道不想忘记人生中的痛苦，亦或是还有些许事情值得留恋……
       “姑娘，别犹豫，喝了这碗汤，过桥吧！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今生有缘无份莫留恋，来世有份无缘莫怨天，只因三生石上你们未相连。……”老婆婆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却很是感悟。
       “婆婆……我明白了，一切顺其自然，苦也不苦了！”展颜微笑，我仰头喝下那碗汤，都说孟婆汤五味俱全，我却只尝到一碗清水的味道。老婆婆点点头，笑着接下我手中的碗：“过桥吧！”
       点点头，我转身踏出第一步，顿时狂风大作，吹得我几乎站立不稳。都说善人三步能过奈何桥，我却在第一步就受到阻拦，看来我生前造了不少孽。生前？我在做什么呢？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渐渐得，风收敛起它的狂暴，我站稳身子，准备踏出第二步。
       “别过桥！”三个声音同时从身后传来，焦急中透露着不安。
       回头望去，两男一女朝这边飞奔而来。他们是在叫我？可我不认识他们啊……兴许认错人了……我回身准备继续过桥。
       “叶儿！站住！”
       “冰叶！别动了！”

       我皱眉，再次看向在桥头站定的他们，一个白衣书生，一个蓝衣侠客，还有一个拖着尾巴的俏丽姑娘。他们真的是在叫我吗……
       “她，她……她喝了孟婆汤了！”那位姑娘声音有点颤抖。
       “那怎么办！”蓝衣男子失声出口。
       “哥哥……你真的决定了？”那女子转头询问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只是点点头，温柔微笑地望着桥上的我。好熟悉的笑容，我在哪儿见过他吗……
       那女子无奈地看了白衣男子一眼，低头向我这儿而来。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来到我身边。她突然发力，一掌打在我背后，我一个踉跄跌下桥，被蓝衣男子接住身体。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不一会儿就将胃里吐了个一干二净。
       “红嫣！你这是在做什么！”刚刚那位老婆婆厉声斥责着那位姑娘。我也推开蓝衣男子，警惕地看着这群人。
       “孟婆婆。师傅那儿我会去请罪的！哥哥！我要施法了！”她双手在胸前变化着手势，刹那，一股股白色的光线从白衣男子身体中放射而出，转而进入了我的身体。惊骇之下，却发现除了不断涌现的暖意外，并没有什么难受，只是头越来越重了。一瞬间的天旋地转，我倒在那白衣男子的怀中。他仍然含笑看着我，熟习感再度袭来。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昀哥哥……”我颤抖地搜寻出仿佛深埋的记忆，你们怎么寻来地府了……我真的好困，让我睡吧！

       再次的苏醒，却不是在地府了。在高高的盘丝岭上，我知道自己又活过来了，代价便是莫昀的一半阳寿，终究还是连累了他……无言地站在岭的边缘，我远眺着茫茫云海。身后，三个人也默默地坐着。不出所料，莫昀对我讲的故事，便是他的身世，他还有个魔族的生长在地府的妹妹——莫红嫣。红嫣带着他们找到了奈何桥上的我，莫昀心甘情愿地让红嫣使用生死契将自己一半的生命注入我的身体。从此我们生死相依，他生我亦生，他死我亦死，这便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生死契，他却用在了我的身上……

       “莫兄……冰叶就交给你了……我得回家看看，冰叶身体突然从家中消失，爹和二娘会吓坏的。我回去告知一声，也好让他们不再难过……”大哥轻声说着，我没有勇气回头看他的离去。
       “哥哥……我也暂时回地府了，我得给师傅个交代！”红嫣姑娘也走了，留下莫昀在我身后依旧无言，可是我知道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我。
       “昀哥哥……我该说你傻还是说你笨……”无奈转身，我皱眉看向他。
       他低笑一声，起身来到我身边：“我不傻也不笨，娘留给我一次救人的能力，而我也救了我最想救的人，我……傻吗？”
       “不值得……我不配让你这样牺牲。”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配不配……不要将所有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况且……当初我没有把你独自留在杜风身边，就没有这许多不该发生的事了……让你，那么痛苦。”他又皱起了眉，看向远方。
       感动之中我莞尔一笑：“刚刚是谁告诉我不要将所有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的！”
       他也笑了，低头小心地托起我的双手：“从第一次牵起你的衣袖，我便知道这辈子再也放不下了……对于这个明明不忍心杀人，却口中振振有辞，装作冷酷的人，放不下了……我感谢娘给我的生死契，让我能把你救回身边……”
        这是第一次，他对我表达了这么浓厚的情感。他就像流淌在我身边的一股涓涓细流，没有惊涛澎湃，没有惊天动地，却日久绵深，渐渐滋润着大地……
       “昀哥哥，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为了我你要好好活着啊！你活得越久，我才能活得越久啊！”隐藏深深的感动和尴尬，我不解风情地打破刚刚的气氛，跟他开起玩笑来。
       “你啊……”他无奈地笑着，眼中却盈满了温柔。